几个人进了屋,赵红手脚麻利地给他们倒了热水。
“你们调到县里去,还习惯不?”陈振林坐在炕沿上,点着了一袋烟,吸了一口问道。
“挺好的,师父。”周逸尘答道,“工作和住的地方都安顿好了。”
“那就好。”陈振林点点头,“在县医院,不比在公社,凡事多看多听,别强出头。”
“我记下了,师父。”
几个人闲聊了一会儿家常,赵红就抱着妞妞去厨房准备午饭了。
屋里只剩下师徒俩和江小满。
周逸尘放下手里的茶缸,站起身。
“师父,我最近练拳,感觉有点新的体会,您老给掌掌眼?”
陈振林抬起眼皮,扫了他一眼。
“哦?说来听听。”
“说不明白,”周逸尘笑了笑,“得打出来才行。”
陈振林来了点兴趣。
他把烟袋锅在鞋底上磕了磕,也站了起来。
“行,那就去院子里,让我看看你小子有没有偷懒。”
三个人来到院子里。
院子中央有一棵老槐树,旁边还立着一个练功用的木人桩。
江小满搬了个小马扎,乖巧地坐到屋檐下。
周逸尘走到院子中央,深吸了一口气。
他没有立刻起势,而是先闭上眼睛,调整呼吸,整个人慢慢静了下来。
再睁开眼时,他身上的那股书卷气,仿佛一下子就褪去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稳如山的气势。
陈振林原本还抱着一丝考校的心态,双手背在身后,神情随意。
可当周逸尘摆出八极拳起手式“怀抱婴儿”的那一刻,他的眼神就微微变了。
架子,比以前更沉了。
周逸尘动了。
一记“迎门铁肘”,势大力沉,空气中甚至传来一声轻微的破风声。
紧接着是“猛虎硬爬山”,步法稳健,拳势刚猛。
一招一式,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的拖沓。
陈振林脸上的随意之色,已经完全消失了。
他看得出来,周逸尘这不是在打空架子。
每一拳,每一脚,都带着一股劲。
这股劲,是从脚底生根,由腰胯发力,贯通到四肢百骸的。
这……这是整劲!
陈振林的心里掀起了波澜。
当初他教周逸尘的时候,这小子连明劲都使得磕磕绊绊。
这才过去多久?
满打满算,也就半年多点。
他竟然就已经把整劲练出来了?
这怎么可能!
想当年,他自己练出整劲,可是足足花了五年!
就算是部队里那些天赋异禀的好苗子,没个三五年的苦功,也休想摸到整劲的门槛。
这小子,是个妖孽吗?
周逸尘一套拳已经打到了尾声。
他沉腰坐马,气运丹田,对着那个半人高的木人桩,猛地打出了一记“立地通天炮”。
拳头并没有直接砸在木桩上。
在距离木桩还有一寸的地方,他的拳头猛然停住。
“嘭!”
一声闷响,从木桩内部传了出来。
那根碗口粗的木桩,猛地一震。
江小满甚至看到,木桩顶上落着的一片枯叶,被这股劲力给震得跳了起来,飘飘悠悠地落在了地上。
周逸尘缓缓收回拳头,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他转身,看向陈振林。
“师父,您看……”
陈振林没有说话。
他快步走到木人桩前,伸出那只满是老茧的手,在周逸尘刚才发力的地方摸了摸。
木桩表面,光滑如初,连一丝印记都没有。
他又用手指,在上面用力敲了敲。
声音,比其他地方要沉闷一些。
陈振林的呼吸,一下子就变得有些急促。
他猛地转过头,死死地盯着周逸尘,眼睛里满是震惊。
“你……”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卡了什么东西一样。
“你刚刚那是……暗劲?”
周逸尘摇了摇头,实话实说。
“还算不上,只是刚刚摸到一点门槛,劲力还控制不好,十次里也未必能成功一次。”
陈振林倒吸了一口凉气。
摸到门槛!
那也是暗劲的门槛!
多少练家子,一辈子都卡在整劲上,连暗劲的边都摸不到。
这小子,才学了多久?
他走上前,一把抓住周逸尘的胳膊,手指在他的筋骨上快速地捏了一遍。
骨骼清奇,肌肉匀称,是块练武的好材料。
可这样的好材料,他也不是没见过。
但像周逸尘这样的进境速度,简直闻所未闻。
“你……到底是怎么练的?”陈振林的声音都有点发颤。
这已经不能用天赋来解释了。
这简直就是天生为练八极拳而生的!
周逸尘看着师父震惊的样子,心里早有准备。
他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
“就按您教的法子,天天练,天天琢磨呗。”
陈振林松开手,定定地看了他好几秒。
他知道,这小子肯定没说实话。
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他也不打算追问。
他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周逸尘的肩膀,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复杂。
有震惊,有欣慰,但更多的是一种挖到绝世璞玉的激动。
“好。”
“好小子!”
“没给老子丢人!”
陈振林一连说了三个好。
他围着周逸尘转了两圈,像是在看什么稀世珍宝。
“你小子……”
他伸出手,又在周逸尘的肩膀上重重拍了两下。
“跟我进来,好好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说完,他也不管院子里的木人桩,转身就往屋里走,脚步都比刚才快了几分。
周逸尘和江小满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笑意。
江小满站起身,拍了拍马扎上的土,小声说:“师父这是高兴坏了。”
周逸尘点点头,跟着进了屋。
屋里,赵红已经把午饭摆上了炕桌。
一盘红烧肉,就是周逸尘带来的那块后臀尖做的,油光锃亮,香气扑鼻。
还有一盘炒白菜,一盘土豆丝,外加一大盆冒着热气的玉米面饼子。
“爸,逸尘,快来吃饭了。”赵红热情地招呼着。
陈振林却像是没听见,他盘腿坐在炕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周逸尘。
“你那股劲,收放自如,已经有了暗劲的雏形。”
“不对,不光是雏形。”
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周逸尘。
“你打木桩那一下,劲力凝而不散,透体而入,这已经是登堂入室的功夫了。”
“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以前就练过?”
这也是陈振林心里最大的疑惑。
不然,这根本没法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