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买好的东西全部放上板车,奚春就拿着鞭子和驴一起往城外走,一手还死死逮住缰绳,城内鱼龙混杂,一不小心撞人,卖了自己都赔不起。
薛奎小郎君新鲜的在板车上打滚,手中拿着没舍得吃完的瓜子,一会儿趴在边上看热闹的桥市,一会儿仰躺在板车上看蓝蓝的天空。
到了和史韵贤约定好的地方,已经快晌午了,早早到那儿的女孩看着奚春牵着一头毛驴朝自己走来,眼珠子都要掉地上了。
小跑过去,围在身边左顾右盼看了许久。
奚春大气一拍毛驴脑袋,笑呵呵:“我买的,下次进城捎你一程,就不用费劲巴拉走这么老远了。”
史韵贤竖起一个大拇指:“你可真牛啊。”
再听到能免费做驴车,嫣然一笑:“这敢情好,不过走上两个时辰我这脚确实快费了。”可免费坐终究有点过意不去,在城门口环顾四周,随手指向一小摊:“晌午了,请你和奎哥儿吃碗胡饼泡馄饨。”
“好啊。”
将毛驴栓到路边大树下,板车上的东西则是被拿下来随身携带,虽说几百步之远的就有官兵看守,可薛奎如何也不放心。
摊子很小,就一个中年老板忙和,十五文一碗肉馄钝胡饼,在西域这物价奇贵的城市,堪称物美价廉的代名词。
史韵贤付了银子,三人就找了张没有吃剩碗筷的桌子坐下,这厢正晌午,生意好的不行,多是官兵和准备回村的百姓来吃,进去又出来一来一回就要给四文进城费,不划算。
“来了,三位客官久等了。”
“您且慢用。”
一大海碗的馄钝加上一张厚实胡饼,足够一个成年汉子吃个七八分饱,顶上还洒了一层虾米皮,馄钝中规中矩,胜在味道鲜美。
路通骑马缓慢跟在商队后面,耐心等着官兵搜查进城,都护不喜以权压人,连带着身边的使臣都老老实实,随意往旁边一瞥,就瞧见一张熟悉的面孔,惊诧开口:“大人,那不是奚娘子吗?”
“昨儿个才找您要了路引,今天就带着人进城了。”
路停听到奚春子,怀念的砸吧几下嘴唇,肥肉抖三抖,感慨:“这奚娘子做的酥油面包甚是美味,甚好,都护都吃了三个了。”
裴安冷淡的眼眸扫过,路停瞬间老实了,尴尬的瞧着大口吸溜馄饨的奚娘子,低声:“奚娘子这般无警惕心,生的这般好,带着个小郎君就敢进城,也不怕路上碰见坏人。”
裴安缓缓看过去,就见女孩粉面琼鼻,热的不停拽动衣领,饶是这样吃东西的手也不肯停下,未施粉黛却唇红齿白,冷哼一声,难怪徐明德看上眼了。
路通无语撇嘴:“奚娘子就差将自己裹的只剩一双眼睛了,于阗又不是洪水猛兽,再说不还有咱们都护在,未婚小娘子怎么不能出门。”
头上裹着布巾,就露出一双手,大夏天穿的并不清凉,确实裹的严严实实,裴安仔细观察一番后心想。不知为何,看着小姑娘大快朵颐的姿态,他也觉得饿了。
被人盯着瞧了许久,奚春若是不知晓,流放路上早死多少回了。
史韵贤也察觉到了,快速掠过一眼,眉头紧皱:“都护怎么在这,还排在商队后面,他们不都该直接进去吗?”
奚春陡然侧头,与一双漆黑清冷的眼眸对上目光。
一袭黑衣的裴都护骑马而坐,气势凌厉,绷紧的脸颊犹如覆盖一层寒冰,颀长挺拔的身形在人群中格外出众,被她发现后并未有任何慌张,而是缓缓移开目光,闭上双目,未给奚春半分多余的反应。
反倒是裴都护身旁那个胖胖的使臣热情的和她挥手,奚春唇瓣轻弯,礼貌点头。
他们很快进城了,突如其来的插曲并未影响女孩的食欲,将一整碗馄饨和胡饼都吃进肚子,歇会儿喝了几口大碗茶,这才带着人回去。
告别史韵贤回家,薛家人看见小姑娘买的驴子纷纷惊叹不已,凑上前瞧新鲜,薛奎更是迫不及待跳下板车拿着镰刀和背篓去河边割野草了,回来路上早说好了,日后这驴他来喂。
薛女女试探性摸了摸驴的耳朵,软软的热热的:“真是你买的。”
奚春说:“自然,十六两,你们快摸摸它,毛球可乖了。”
“毛球?”薛明珠疑惑转头。
就见小姑娘摸着毛驴脑袋:“我给它起的名字,多可爱,以后我们就能进城卖酥油面包了,明天就去。”
辛檀香三人嘴里呢喃这两个字:“还是头一回听,确实新鲜。”
对于家中添上一个大件,薛家所有人都显得很高兴,辛檀香还将买驴的银子给奚春补齐了,这算是家庭开支,不能总让外甥女出钱,做长辈的日日占小辈便宜,说出去都闹笑话。
故而在小姑娘推脱时,态度十分强硬:“拿着吧。”
将银子放进钱袋子时,奚春嘴角都笑呵呵的,她可以花钱可以什么都自己出,但若是养成习惯那就脱离了自己的本意,几个舅母这般通情达理,羞涩花自己银子,她高兴还来不及。
刚将银子放好,门外就传来二舅母和三舅母的声音:“阿春,我们能进来吗?”
“进。”
奚春看着扭捏站在门口的舅母,疑惑询问:“怎么了?是有什么事吗?”
张香云将三两银子放到炕上,云秀娘随即跟上。
奚春半挑眉,似是不解。
张香云颇为羞赧:“这是还你的银子,来这许久,一直都是你花钱,我们身上穿的衣裳都是你扯的布,更不必说家中添置,如今就连生钱的法子都是你想出来的,我们怎好一直占便宜。”
云秀娘帮腔:“我们两家每月还要给大嫂交家用,只能先给你三两,阿春别嫌少。”
奚春无奈一笑,起身将银子塞到二舅母手中:“咱们一家人说什么三家话,若不是二舅舅将我和我娘找回来,我哪儿能识得闲书,又能研究出这法子。”
张香云犹如洪水猛兽般将银子推回去,急着摆手:“不成不成,你且拿着吧,你若是不收,我和你舅舅真没脸做人了,更愧对多年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