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香云撺掇她敲门将人叫起来,可薛阿娘不敢,紧张得咽了下喉咙,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后悔跟着娘讨懒了,不然昨日自己也能得工钱。
倒是薛奎看着站立不安的妹妹疑惑不已,随手往灶膛里加了一块柴,招手示意她过来,不解询问:“你一直在五姐姐门前站着做什么,五姐姐前一宿都没怎么睡,大伯母特意吩咐我们今天不许打扰,你没看见锤糯米都轻手轻脚。”
薛阿娘小脸皱巴巴,委屈得不行:“六哥,我....我想跟着五姐姐赚钱。”
“你想买什么东西吗?”
“巷子口的香子有珠花戴,她娘还老给她买绢花,我....我也想要。”
薛奎一听是这事儿,扭头回了自己屋子,从炕几下面的草席翻出一个碎银子,出来后大方的按在妹妹掌心:“六哥给你买。”
瞧着还没自己高的六哥,小姑娘感动不已,紧紧握住那枚碎银子,半晌眼珠子盯着自己破烂打着补丁的衣服,还有露出大脚拇指的鞋子,顺着杆子爬,委屈巴巴的嘟囔:“我....我也想要新衣服穿,我不要穿这个,可娘说现在没钱做衣服。”
说完,哼唧几下,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滚,这几日和其余几家人玩,几个小姑娘两三天换一套新衣裳,水红鹅黄天蓝漂亮的跟年画娃娃似的。
薛阿娘也知道家中不容易,不能要求太多,可她就是受不了自己穿的最差。
薛奎一听很是犯愁,盯着妹妹哭到红肿的双眼,哽咽的嗓子更是心疼不已,他没有买过衣裳,在印象中也觉得很贵,可阿娘那双期待的眸子如何也拒绝不了。
一咬牙,将火钳拍到地上,低声道:“我带着你李庄看衣裳,看看多少钱,若是便宜咱们就买下来,若是六哥的钱不够,就等下次集会赚了钱再给你买好不好。”
薛阿娘一听也不哼唧了,双眼亮亮的,手掌抓着六哥胳膊,脚步声哒哒就跟着他去屋子里拿银子了。
薛奎昨日才去过集会,走起来轻车熟路,昨日一通闲逛也瞧见有卖布匹的店铺,带着七妹径直进了店里,各色带花的布料叫人眼花缭乱,薛阿娘朝思暮想的新衣服就在眼前摆着,激动的心脏砰砰直跳。
那伙计眼神轻飘飘的落下,也并未因为二人是小孩子穿着寒酸嫌弃,熟捻搭话:“哟,小娘子小郎君你们看些什么啊。”
薛奎壮着胆子推了下妹妹:“阿娘,你最喜欢哪匹布。”
小姑娘红扑扑的脸颊果真在店内环顾起来,五颜六色的漂亮布料仔细端详,最低廉的麻布和棉布被她快速掠过,眼珠子直勾勾落到一匹天青色细碎花纹的素绫上。
那伙计也是个上道的,抱着她看上的那匹布就过来了,嘴上轻快介绍:“这可是新到的,如今这天,叫家里娘子给做件天青色的衣裳真时兴,家家户户的小娘子都穿这个。”
薛奎满脸紧张的询问:“这个多少钱,扯几尺给我妹妹做一身要多少。”
伙计卖布多年,早练就一双毒辣的眼睛,将薛阿娘从上到下打量一眼心中顿时有数:“普通花绫七十五文一尺,带颜色的一钱一尺,小娘子生的纤瘦,五尺还有剩的做块手绢。”
薛奎听了高兴不已,他正好有五钱银子,拉着妹妹的手,豪迈开口:“我要五尺。”
将心心念念许久的新衣裳抱到怀中,薛阿娘仍然觉得这是一场梦,眼泪汪汪的对薛奎鞠躬,哽咽道:“六哥,你....你对我真好,给我买新衣裳。”
薛奎踮脚还是摸不到妹妹脑袋,薛阿娘只能配合的蹲了蹲,如愿呼噜一把后,心满意足道:“父亲常教导我,要爱护弟弟妹妹,如今平安还不会说话,只有你每日叫我六哥,我定要对你好。”
等二人抱着卖来的布料回家时,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离开的薛家众人,惊的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奚春掐着汤圆玩,看着躲在奎哥儿身后生怕被训斥的妹妹心酸不已,她全想着赚钱改善生活,都忘记给家中人改头换面了。古代又是最讲究面子的社会,脑海中也如录像机般不停播放畏畏缩缩躲着人的舅母和姐姐,甚至见到人还要小心翼翼用手遮着破洞打补丁的地方。
首当其冲对奎哥儿提出表扬,大拇指竖的老高了。
原以为会引来责骂的薛奎被这波夸赞打懵了脑袋,半响后才反应过来,双手捂着脸不敢看人,薛明珠更是冲到外甥耳边道:“害羞什么,奎哥儿真厉害,都能想到姑姑没想到的,还给妹妹买衣裳,真厉害。”
其中最高兴的莫过于得到好处的云秀娘了,一改往日高贵冷艳的态度,不紧不慢的道了句:“奎哥儿知道疼妹妹了。”
可自觉吃亏的张香云不高兴了,那可是五钱银子啊,五钱银子没花到自家身上,竟全给三房那伙人了,这混不吝的竖子真蠢蛋。不是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果真不知道孝敬亲娘。
可原本颇有微词的她,在奚春提出给全家人都做一身衣服后,瞬间乐的不行,求证般冲到最前面,抓着外甥女询问:“真的做衣裳,我也有。”
奚春点头:“当然,我们一人做一身花绫大约七八钱银子,至于舅舅他们买最便宜的棉布就好了。”掰开手指算数:“拢共下来要不了十两银子。”
云秀娘急的面红耳赤,慌乱跳脚:“昨日你就剩一两了,哪来的十两,你这丫头昏头了不成。”
奚春得意的摇晃脑袋,手舞足蹈的表示:“还不允许我有私房钱。”下一秒收敛嬉皮笑脸的神色:“不过提前说好,我就充大头一回,这之后你们的衣裳可就要自己花钱了,做饭也要大舅母从公中拿,她那儿还有不少银子。”
辛檀香一听就点头答应:“如此最好。”
用力吐出一口浊气,也不愿欺瞒:“别看我手里还有百来两,冬天的衣裳棉布,烧炕的柴火可要不少银子。还要提前买菜,外加有个头疼脑热的,更不论家中上下十四张嘴,顶不了多久就没了。”
都知是这个理,冬日光是烧炕的柴火都要十多两,不烧人可熬不过去,活活被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