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嘎——嘭!
厚重的木门在身后重重合上。
那一声巨响,震得所有人心里一哆嗦。
门里,门外,彻底成了两个世界。
整个聚落,落针可闻。
不,不是死寂。
九儿的哭嚎还在继续,那声音尖利、绝望,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搅得人心头发颤,五脏六腑都拧着疼。
江炎就那么站着,身躯僵直。
没人敢靠近他。
他攥紧的双拳在微微发抖,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骇人的青白色。
指甲早已刺破了掌心。
一滴。
又一滴。
猩红的血珠顺着指缝滑落,砸在干燥的地面,洇开一小团深色的斑。
“炎哥……”
赵勇一步步挪了过来,声音干涩。
他想伸手拍拍江炎的肩膀,可手抬到半空,却怎么也落不下去。
他能感觉到,江炎身上那股快要压不住的杀气。
这会儿谁要是敢碰他一下,怕是会当场被撕碎。
赵勇喉结滚动,艰难地又喊了一声:“炎哥,我们……”
江炎终于动了。
他没有回头,只是缓缓松开了淌血的拳头,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
“拿上家伙。”
“所有人。”
赵勇一愣:“炎哥,你这是要……?”
江炎猛地转过头,那张脸上没有悲伤,只有一片骇人的平静。
“杀回去。”
“别说话。”
江炎的声音轻飘飘的,却让周围的人齐齐打了个冷颤,不敢再靠近。
他转身,麻木地走回自己的木屋。
关上门。
“砰!”
他再也压抑不住,一拳狠狠砸在木墙上!
“啊——!”
压抑到极致的嘶吼从喉咙里爆发出来。
砰!砰!砰!
他像一头发疯的野兽,一拳接一拳,用自残的方式宣泄着滔天的愤怒和无力。
木屑飞溅,墙壁上很快就砸出了一个血淋淋的窟窿。
手骨断裂的剧痛传来,但他感觉不到。
这点痛,比起心里的千刀万剐,算得了什么?
他发过誓,这一世要保护好她们。
结果呢?
他食言了。
他亲手将八妹推进了火坑!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脱力,靠着满是血印的墙壁滑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门外,九儿的哭声从撕心裂肺变成了低低的抽噎,小丫头趴在门口,一遍遍地喊着“姐姐”,喊累了,就用小手拍着门。
江炎闭上眼。
他不敢出去,他怕自己会彻底失控,做出无法挽回的事。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赵勇端着一碗热粥,推开了门。
江炎还保持着昨晚的姿势,靠墙坐着,只是眼睛已经睁开,里面布满血丝。
“炎哥,吃点东西吧。”赵勇把粥放在他面前,“你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八妹……还等着你去救呢。”
江炎的身体终于动了。
他端起碗,一口气将粥喝得干干净净。
然后,他站起身。
“召集所有人。”
很快,聚落所有人都聚集在了空地上。
江炎站在他们面前,脸色惨白,双手缠着渗血的布条,但那根脊梁,却挺得像一杆刺破苍穹的长枪。
“我知道,你们都在等我一个说法。”
江炎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
“我今天就告诉你们。三天后,我会去许三刀的营地,去给他当狗。”
人群中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但在那之前,有几件事要交代清楚。”
江炎扫过每一个人。
“河湾聚落是我建的,规矩是我定的,你们能活到今天,是因为我。但从现在开始,我不在了,聚落交给赵勇管。”
“你们听他的,该干什么干什么。谁敢闹事,赵勇,你直接赶出去,不必留情。”
“炎哥!我……”赵勇想说什么。
“别劝我。”江炎打断他,“我心里有数。”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股森然的杀气。
“还有,九儿,交给你们照顾。谁要是敢欺负她一根头发……”
“等我回来,灭他满门!”
说完,他转身就走,再没有多余的一句话。
人群里,压抑的哭声终于爆发出来,许多人“扑通”跪倒在地。
“炎哥!”
“别走啊炎哥!”
“没有你,咱们聚落就完了!”
江炎没有回头,关上了木屋的门。
他开始收拾东西,一把刀,一个水囊,还有那包没用完的伤药。
他走到九儿面前,小丫头抱着那块写字的木板,眼睛肿得像桃子。
“哥要走了。”江炎蹲下来。
“我不要!”九儿扑进他怀里,死死抱住他的脖子,“我要跟哥一起走!”
“不行。”江炎强行掰开她的手,“你留在这里,才安全。”
“那姐姐呢?姐姐也不安全!”九儿哭着质问。
江炎沉默了,心如刀绞。
他摸了摸九儿的头,一字一句地承诺:“哥会把姐姐带回来的。”
“真的?”
“嗯。”
“等着我。”
他站起身,背起简单的行囊,推门而出。
身后,是九儿肝肠寸断的哭喊。
江炎咬碎了牙,大步流星,没有回头。
三天时间,转瞬即逝。
第三天清晨,江炎翻身上马,聚落里所有人都出来送他。
赵勇和陈家明眼圈通红,那些曾经和他并肩作战的战士们,全都低着头,不敢看他。
“都回去吧。”江炎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守好聚落。”
“炎哥!”陈家明突然吼了一声,“你他娘的一定要回来啊!”
江炎没有回答。
他双腿一夹马腹,策马而去,卷起一阵尘土,背影决绝。
城门缓缓关上。
九儿趴在门缝里,看着那个黑点消失在地平线上,怀里抱着木板,无声地流着泪。
江炎骑着马,一路向北。
路上遇到的劫匪,看到他腰间的刀和身上未愈的伤,再感受到他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煞气,都识趣地让开了路。
末世里,没人愿意去招惹一个看起来就像去拼命的疯子。
天色渐晚,远方山脉的轮廓下,隐约出现了一片连绵的营地,无数篝火如同鬼眼,在暮色中闪烁。
许三刀的营地,到了。
江炎勒住缰绳,看着那片地方,缠着布条的手死死攥住刀柄。
他的脸上,没有屈辱,没有恐惧。
只有一片冰冷的死寂。
许三刀,我来了。
来要你命。
走了大半天,许三刀的营地总算到了。
营地门口,两个守卫叼着草根,看见孤身一人的江炎,其中一个怪里怪气地吹了声口哨。
“哟,这不是江老大吗?怎么,来投诚了?”
江炎翻身下马,动作扯动了伤口,但他眉头都没皱一下。
“许三刀人呢?”
“在里面享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