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宽慰道,“所有证据都收齐了,那张纸条也彻底销毁了,一点痕迹都没留下,绝对不会牵连到你们。”
乔晚音长出一口气,胸口压着的那块大石仿佛终于落地,双腿一软,膝盖微微发颤,差点站不稳。
等那人转身离开,脚步声远去,傅黎安立刻伸手紧紧握住她的手,掌心温热却带着一丝汗意:“这下安心了吧?没事了,真的没事了。”
她却抿着嘴,眼底仍有些许忧虑,低声说:“黎安……妈那儿……”
她话虽没说完,只说了一半,可傅黎安全懂。
他当然明白她的心思——那不仅仅是关心,更是顾虑,是怕他为难。
他没拦她,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毕竟,宋雅芝终究是他亲妈,血缘的羁绊,哪怕再深的错,也不能轻易斩断。
乔晚音可以不在乎那个女人,可以对过去的伤害选择淡忘,但她不能不在乎傅黎安。
她心疼他,也怕他为难。
提到“妈”,傅黎安的眼神一下子暗了下去,像是乌云遮住了阳光,眉宇间浮起一层沉郁。
“我给爸打过电话了。”
他闷闷地叹了口气,声音低得像风中的呢喃,“他说妈回来后就把自己锁在屋里,谁敲门都不开,饭也不吃,一句话都不说。”
“再给她点时间吧。”
乔晚音轻轻地说,语气里带着几分怜悯,也有一丝无奈,“刚回去,心里肯定难受,这么多年,她也不是铁打的。”
“等你身子好些了,就回家看看她。”
她轻声补充道,手指轻轻摩挲着他手背,“你不该一直躲着她,也别让她觉得你彻底断了念想。”
她自己可以不去,也不打算去。
但傅黎安是儿子,他有他的责任,她不能拦着。
“嗯,好。”
傅黎安只回了两个字,声音很轻,却像石头落地,干脆而沉重。
他没再多说,也没有抬头看她。
他不想逼着媳妇陪自己回去。
那是他家的旧伤,也是他一个人的痛。
更何况,这次,真的是他妈做得太过了——错得太深,伤人太狠。
“黎安。”
乔晚音忽然声音柔了下来,像春水荡过心间,她抬起头,目光清澈地看着他,“我有个想法,你听听看行不行?”
“你说。”
他转过头看向她,眼里终于浮起一丝笑意,像是阴霾散开后透出的一缕光,“我耳朵竖着呢,一个字都不会漏。”
“我从张建设那儿拿了五万港币。”
她顿了顿,语气温和却坚定,“我想拿这笔钱,在家属院里开个正经的幼儿园。”
家属院本来是有个托儿所的,可那地方说白了,就是看娃儿的地方——饭能按时喂,尿布能换,别的?
一概没有。
早教?
根本没有。
教材?
拿不出一本像样的。
老师?
都是家属院里临时凑的人,有耐心的少,懂教育的更少。
可要是她真能把幼儿园正儿八经地办起来……
那就不一样了。
不仅能稳住自己在院里的地位,让大家对她改观,还能让孩子们有个像样的成长环境,接受一点基础启蒙。
说不定,还能多挣点钱,日子也能慢慢宽裕起来。
傅黎安听完,眉头微微松开,眼底闪过一丝思索:“用那笔钱开幼儿园?”
“对。”
她用力点头,眼睛亮得像夜空里的星星,闪着希望的光,“钱是不干净的来路,可现在它已经在咱手上。与其藏着掖着,提心吊胆,不如拿来做好事,让那些钱干点正经事。”
“这样,心里也踏实。”
她手轻轻地搭在还看不出明显轮廓的肚皮上,指尖微微摩挲着,仿佛能感受到里面那个正在悄然生长的小生命。
“我打听过了,咱们这家属院的托儿所,其实就是看孩子,没系统地教过什么东西。”
“孩子们天天踩泥巴、满院疯跑,光顾着玩闹,等真到了上学年纪,连拼音都认不全,写字都歪歪扭扭的。跟城里那些从小有老师带、有书读的孩子一比,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
傅黎安沉默了。
他坐在床边,手指无意识地掐着自己的掌心,眼神有些出神。
作为一个当过兵的人,他比谁都清楚教育的分量。
识字、算术、听指令、守纪律,哪一样不是从娃娃抓起?
战场上一分钟能决定生死,学校里一年也会影响一生。
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家媳妇儿躺在病床上,心里惦记的不是自己身子,而是将来孩子的成长环境。
“可……”他迟疑地开口,声音低得像怕惊扰了什么,“你现在正怀胎,月份还不小,操心这些长远的事,会不会太累了?”
“累?”
她笑了,眼角泛起细小的纹路,却格外温柔。
她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指腹带着暖意,“我自己的身子,我心里有数。真要是撑不住,肯定不会硬扛。现在精神好着呢,想做事,反而觉得踏实。”
她说这话时,语气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质疑的坚定。
要不是那阵子婆婆和方婉玉接连不断地闹腾,三天两头冷言冷语,逼她喝那些苦得难以下咽的偏方,她也不会情绪剧烈波动,险些伤了胎气。
可自从那次惊险过后,她反倒彻底清醒了——有些事,不能再等别人来安排。
孩子的路,她得亲手铺。
“一想到咱的孩子,将来能在一个有书读、有老师教、有玩具玩的地方长大……”
她顿了顿,目光望向窗外洒进来的晨光,声音轻却有力,“我就觉得,浑身都是劲儿,连睡不着的时候都在想点子。”
傅黎安望着她那双亮得像星星的眼睛,喉头动了动。
他知道,眼前这个女人,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只会默默忍让的小媳妇了。
她心里有火,有光,还有沉甸甸的责任。
良久,他终于点了点头,声音沉稳:“行,我支持你。但这事不能你一个人扛,要是哪天觉得累了,或是人手不够,一定要开口,别憋着。”
“那当然!”
她笑出声,眼睛弯成月牙,还俏皮地眨了眨眼,“你可是我后背的靠山,靠不住你靠谁去?”
第二天,邱子舒又拎着保温桶来了医院。
外面还飘着细雨,她的发梢沾了点水汽,额前几缕碎发微微打卷。
“晚音姐,这鸡汤是我妈特地给你炖的,老母鸡加红枣、黄芪,补气血的,最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