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如豆,风华绝代,天赐良缘,凰鸣凤舞。”
晌午时分,祠堂内响起了司仪庄严肃穆的婚礼誓词。
昨日还浸染在悲伤之中的祠堂,转眼焕然一新——
四周悬挂的每一段素白色绸纱里,都缀上了暗红色锦簇,华彩红毯从祠堂门口一直延伸到牌位前。
苏成羽手执红绸一端,牵引着头盖喜帕的新娘缓缓入内。
霍江表情严肃,默默站在一旁。
这场婚礼举行得仓促,但一切又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供桌前堆满了鲜果、糕点,素色幔布垂落着,喜烛与长明烛的烛光交相辉映,在阳光的照射下亮得晃眼。
新人停在祠堂中央,依照司仪的指点跪下,朝列祖列宗的牌位三叩首。
起身后,转向霍江,恭敬地鞠了三个躬。
霍江神色略显尴尬,微微点了点头,郑重交代了句:
“好好过。”
“舅舅放心,我定当好好待她,若二舅泉下有知,也会安心的。”
苏成羽的声音刻意压得低沉,但语气里几乎满溢的喜悦根本藏不住。
……
正午的日头热烈而奔放,刺目的阳光透过红盖头,映在两人交握的双手上。
一恍惚,司仪的证词继续在耳畔响起——
“今兹佳期,盟白首之誓,誓载国志,心连心锁,苏成羽与霍灵儿,共缔鸾俦,敬告星原。礼成!”
霍灵儿心脏猛地一颤。
就……这样?成了?
以后……我就是苏成羽的妻子了?
从星期五回到家,到此刻星期天中午,才不过短短一天半,她依旧不敢相信,怎么会发生这种戏剧性的变化?
昨天,她跪在父亲灵前守了一整日。
当时她以为,接下来的七七四十九天都会这样度过。
却万万没想到,天近暮色之时,霍江到祠堂找她,与她进行了一番语重心长的谈话。
“灵儿,你可知你爸爸生前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霍灵儿垂眸,低声应答:
“我爸爸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心愿,只希望亲人都平安顺遂。”
霍江沉静而深邃的目光逼视了她片刻,又问:
“那你爸爸最亲的人……是谁呢?”
霍灵儿将头埋得很低,口是心非地答:
“自然是伯父您啊,爸爸与您是亲兄弟,他常说,您把家族管理得井井有条,是……他的榜样。”
霍江停顿了片刻,轻拍霍灵儿的肩膀,刻意提示道: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与你爸爸虽是亲兄弟,却并没有什么让他操心的,他最操心的是谁,你心里还不清楚吗?”
霍灵儿最听不得这种话。
“是的……”才说了两个字,鼻子一酸,眼泪不听使唤地落下,抽噎着道,
“是我让爸爸担心了!爸爸希望我过得平安顺遂,可我却总是在冒险……”
霍江轻抚她的后背,声音变得温和:
“灵儿,伯父记得你爸爸曾跟我聊起过,等你成年了会为你安排一门好亲事,让你在家安心相夫教子,无忧无虑度过一生,你是个乖孩子,一定会听爸爸的话,对吧?”
霍灵儿愣了愣,抬起朦胧的泪眼,疑惑地望着霍江,却不回答。
“灵儿啊,你爸爸不在了,伯父有义务替他在往后的日子里照顾你,算算年纪,你也已到了可以婚配的年龄,”
霍江故作漫不经心,浅浅试探道,
“不如……趁你爸爸的灵位还在祠堂,你在她面前把婚事给办了,那七七四十九天之后落葬时,也好让他心安,是不是?”
霍灵儿猛地一惊。
结婚……这个感觉离她极其遥远的词,怎么会突然摆在了面前?
是的,按照星罗帝国的法定结婚年龄限定来算,她这个月刚好踩线够上。
然而,并不是年龄够了,就必须得结婚。
说实话,她从未想过自己这辈子会结婚。
小时候倒是曾幻想过,在这个世界上,也许冥冥中注定有另一个人与她心心相印,当有一天遇到的时候,可能会一见钟情,愿与那个人执手相伴。
但是,她一直没有遇到过那样一个人。
不是没有过人喜欢她,只不过都不适合罢了。
戴钥衡是个有婚约的人,更何况……算起来,他还是她同父异母的哥哥,就算他俩之间感情再好,也注定了只可能是兄妹之情,根本不在考虑范围内。
而公羊墨是爸爸相中的人,但他与她从小到大就像俩孩子玩过家家一样,如今彼此都长大了,也还是那样。
虽说非要强行改变关系也不是不行,但他俩打心眼儿里都清楚,兄弟关系就是兄弟关系,硬凑成夫妻,其实谁心里都不痛快。
她以为,也许这辈子,她不会再遇到那个命中注定的人了。
所以,从务实的角度出发,她给自己的将来安排了详细的计划。
二十五岁之前,跟着徐一尘到处执行史莱克监察团任务,在压力下成长,尽可能早些突破封号斗罗。
一旦得到了封号,立刻就回海神阁开山收徒。
老白已经把海神阁白虎一脉的传承都给了她,但那毕竟只是名义上的。
谁都知道,想要成为一脉的掌门人,必须至少达到封号斗罗级别。
更何况,二师伯也是一名封号斗罗,二师兄三师兄也早已是资深魂斗罗了,若想让大家都甘愿服她,肯定得拿出些真本事来。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再花十年时间,自己突破超级斗罗的同时,争取培养出一到两个靠谱的接班人,那她就可以放心地离开了。
当初幽幽提出让她到冰火两仪眼当园丁的时候,如果不考虑别人,就她自己而言,心里还是挺乐意的。
她喜欢这种简单而有规律的生活,很愿意一辈子留在那里浇花。
只不过,她丢不下爸爸、老白、马小桃……那些在乎她的人。
而现在……爸爸不在了,似乎一切都变了。
她久久沉浸在伤痛里拔不出来,爸爸曾经的话一遍又一遍地在耳边响起——
“傻孩子,爸爸还能再管你多久?”
“灵儿,你长大了,爸爸也老了,爸爸没有别的期盼,只希望你将来能过得安稳……”
“爸爸和公羊墨提了,等你十六岁,让他在海神缘相亲大会上向你表白,他答应我了……”
爸爸!
伯父说得没错,爸爸希望她早日结婚生子,过上安定的生活。
昨夜,她跪在爸爸的牌位前,对他说了一夜的话。
她信誓旦旦地告诉爸爸——如果爸爸能活过来,她一定会当听话的乖孩子,爸爸说的每一句话,她都会听!
爸爸!
她仰头望着那青灰色的骨灰盒子,悔不当初。
我不会再让您担心,一定会让您入土为安,您的心愿……我会完成的。
嗯!
霍灵儿用力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
“但凭伯父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