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棠眼神一慌。
惠贵妃也猛然抬头。
“皇上到底在怀疑什么?”
对于楚云峥这种多疑的人,解释的越多,反而让他能去猜得,也就越多。
婉棠索性半点解释都没有,原本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忽然落下。
声音沙哑:“毕竟如今,臣妾已成了所有人同情的对象,不是吗?”
她缓缓抬头,直视着楚云峥冰冷眼神。
所有的委屈,不敢,愤怒一览无余。
最后嗤笑一声,自嘲道:“曾经我是孤女,尚苟且偷生,可心中却是一片坦荡。”
“而如今,除了皇上,臣妾真的不知,对得起谁?”
她明明已经是伤心欲绝。
却从未忘记自己的身份。
退后两步,对楚云峥郑重其事的跪拜行礼:“臣妾,告退!”
婉棠离开,背影决绝。
楚云峥杵在原地。
瞧着再也没有回过头的声音,有些许恍惚。
竟问了小冬子一句:“皇后刚才可是哭了?”
小冬子连连点头,提到婉棠,声音里也多了激动。
“皇后为了您,付出一切。如今让一个外人顶替自己弟弟的位置,她该是如何的心如刀绞?”
“可皇后将一切痛苦都自己吞下去了,只为了不让皇上为难啊!”
楚云峥冰冷视线停留在小冬子身上。
小冬子忙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奴才多嘴,求皇上饶命。”
是多嘴?
还是事实如此呢?
楚云峥的手,轻轻地握住宽敞的袖袍。
长叹一口气,转身进屋。
坤宁宫。
兴许是因为心中那点愧疚,源源不断的礼物送到了坤宁宫。
珍珠玛瑙摆满桌面,绫罗绸缎更是堆积成小山。
婉棠却连看也不看,仅是坐在窗前,手中握着两本账册。
惠贵妃坐在旁边,欲言又止。
明明已经过了两个时辰,讲眼瞧着晚膳时间已到,她却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
“你已经看了两个时辰的账目了。”
惠贵妃开口。
婉棠似才惊醒,忙放下手中账目,尴尬一笑:“都是妹妹不好,一时之间,看得入了神。”
主要还是因为,最近几日都忙着和皇上周旋,以至于耽搁下来的账目实在太多。
惠贵妃只知道是账目,又哪儿知道是宫里还是宫外的。
盯着婉棠的目光,感慨一声:“要是想哭,就哭出来吧!”
“我绝不笑话你。”
“哭?我为什么要哭?”
婉棠笑容甜美,满不在乎地说:“就因为皇上那些可笑的决定?”
“难道不够过分吗?”惠贵妃打抱不平。
婉棠嗤笑:“过分又如何?不是他说了,就一定能做到的。”
“白子君那个废物,加上白家人对墨家做的那些事情,还妄图染指墨家,做梦!”
惠贵妃眼中多了一丝异样光彩:“妹妹打算如何做?”
“皇上心心念念的人,当然要成全了!”
婉棠回首一笑,眼底杀意翻腾。
御膳房。
崔公公张罗着皇上的膳食。
瞧见来人,惊呼一声:“哎呀,顺公公,您老人家怎么来了。”
小顺子瞥了他一眼,抚着鬓边黑发:“瞧你说的什么话,咱家也不到三十,怎么就老了?”
“瞧奴才这嘴……”
调侃两句,小顺子拿出一袋子碎银子,递给了崔公公。
崔公公眼睛一亮,忙说:“这个月的月钱已经给过了。”
“给的那是宫中的,这是娘娘给的,这炎炎夏日,娘娘体谅我们做奴才的苦,让大家去买些消暑的。”
崔公公掂了掂手中银两,惊喜万分,竟比月钱还多。
小顺子瞧了这才拍了拍手。
伸手小太监鱼贯而入,手中捧着的全是吉祥三宝等物。
“娘娘说了,皇上最近着实辛苦,得补补身体。”
大热天的,这些东西随便吃点下去,还不得如同一头发情的牛?
可架不住娘娘给的银子多啊!
崔公公半句不敢多问,脸上笑容堆积。
连连说道:“是,奴才这就准备。”
夏夜闷热。
楚云峥饮完参汤后只觉浑身燥热难耐,信步便往坤宁宫去。
婉棠刚将明辉哄睡,见皇帝到来连忙迎上前。
“皇上,您来了。”婉棠笑脸相迎。
楚云峥伸手欲揽她入帐,婉棠顺从地依偎过去。
“朕说过,今夜,一定要好好疼你。”
楚云峥口干舌燥,婉棠在他跟前,就如同那娇艳欲滴的花朵。
让他想要狠狠地占有。
婉棠假意顺从,却在衣带将解时不经意露出小腹。
狰狞的疤痕在烛光下格外刺目。
楚云峥动作一滞,眼前蓦地浮当日景象。
生命关头,婉棠奋不顾身冲上来,用孩子和她的性命,去保护她的样子。
更想到,那被无辜毒死的许砚川。
满腔燥热顿时化作愧疚,颓然坐回榻边。
婉棠不慌不忙地整好衣襟,取出一卷佛经柔声道:“皇上若心烦,不如听臣妾念段经文静心?”
“你何时开始读经了?”
“静心庵师太前日送来的。”
婉棠指尖轻抚经卷,“是白梨姑娘手抄的,说是感念臣妾为庵里捐资。”
楚云峥接过经书,指腹摩挲着熟悉的娟秀字迹,眼中情绪翻涌。
婉棠将他的失神尽收眼底,忽然蹙眉按住小腹:“臣妾忽感不适,这疤痕似有些疼。”
“今夜,只怕不能侍奉皇上了。”婉棠满脸愁容,感慨一声。
“你好生歇着。”楚云峥明显松了一口气。
放下经书,再三叮嘱。
可离去的步伐,却没半点停留。
宫门合拢。
婉棠凝视着那卷佛经,唇角泛起冷意。
次日。
坤宁宫阁楼上,婉棠依靠围栏。
看着池子中的鱼儿,争先恐后抢夺食物。
小顺子走在前面,身后跟着静心庵的主持师太。
师太上前跪拜:“娘娘,今日不悔让贫尼,去准备这些东西。”
单子递到婉棠手中。
看着上面写的东西,婉棠嘴角上扬。
特别其中阳气旺盛的药,格外醒目。
婉棠让小顺子将单子递回去:“不悔可是晏王妃,尽情满足她。”
“是!”
小禄子送走师太。
小顺子俯身,轻声问:“娘娘,平日里面我们给皇上加的药物已经够多了,这要是补下去,只怕是会出问题。”
“就比如……”
小顺子着实不好意思说下去。
婉棠冷笑一声:“他们这对苦命鸳鸯,都已经等了十年之久了,自然该是难分难舍才好。”
婉棠说着,冷冷一笑。
接着说道:“对了钦天监那边安排妥当?”
“已准备就绪。”
婉棠点头:“如此便好。”
“那就吩咐下去,通知各位大臣。既然静心庵刚修缮完毕,那都去瞧瞧吧!”
阴雨绵绵。
静心庵。
此事宜低调,只有几位大臣随同。
铜鼎前香烟缭绕,钦天监将白子君的生辰八字投入鼎中。
高声道:“恭请上苍示下!”
话音未落,铜鼎突然爆出巨响,碎片四溅!
“天怒啊!”老臣们纷纷跪倒雨中。
白子君瘫坐在地,裤裆漫开湿痕。
楚云峥望着炸裂的铜鼎眉头紧锁:“莫非苍天当真不允?”
站在廊下的白梨脸色煞白,希望落空,转身往后院跑去。
白子君不能如墨家族谱已是天意。
众大臣正在使命谏言。
楚云峥却心不在焉。
瞧着楚云峥不住往白梨离开处张望,婉棠不由发出一声轻微的冷哼。
神色登时严肃起来。
转身对一脸担忧的皇上说道:“皇上,臣妾觉得,这件事情有蹊跷。”
“这样,不如大家先休息片刻,待臣妾查明原因……”
婉棠甚至还未将话说完,楚云峥便已迫不及待:“好!”
主持是师太见状,急忙上前。
“贫尼准备了些斋饭,还请各位贵人莫要嫌弃,稍微用上一点。”
“如此,也好。”楚云峥敷衍回应。
几位大臣面面相觑。
宁国公眼瞧着铜鼎炸开,心中刚松一口气,此刻看见皇上如此,心中不免焦急。
连连说:“这算什么?”
“难道还不够明显吗?就连老天爷,都不同意白子君。”
“爹,你还是我亲爹吗?”白子君显然也吓得不轻。
可一想到那天大的好处要擦肩而过,如何甘心,在旁边抱怨一句。
“逆子!住嘴!”宁国公满脸怒吼,低喝一声。
白子君吓得退后一步,不满地嘟哝:“怪不得祖父说,没有在一个锅里吃饭,就不是一家人。”
“哼!”
“懒得搭理你,我找我姐去。”
婉棠脸上笑容依旧。
只是看着宁国公愤怒,也上前安慰:“国公爷,不如先吃个斋饭。”
“这件事情,大家本就心浮气躁。”
“平复一下心情,说不定事情还能有转机呢?”
宁国公深深的看着婉棠。
眼中满是痛苦之色。
长叹一口气,语气之中满是无奈:“你呀,就是太爱皇上了。”
“真不知道,这样的爱,福兮祸兮啊!”
他双手别背负身后,摇摇头,感慨一声,往斋堂走去。
不过是几句话的功夫,楚云峥也不见身影。
师太走到婉棠跟前。
悄声说了句:“皇后,东西已经送进去了。”
“店家心地甚是善良,还特地送了香薰。”
“不悔闻了,甚至喜欢,已经点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