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圈径向跳动,0.003毫米……优于p4标准!”
“外圈径向跳动,0.0025毫米……优于p4标准!”
“这……这怎么可能……”王联络员看着屏幕上的数据,手里的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p4级标准的径向跳动误差要求是在0.005毫米以内,而这套手工磨出来的轴承,竟然将误差压缩了一半!
这已经不是p4了,这他妈是p2级的精度!那是航天军工领域才会用到的东西!
方建国的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他死死盯着屏幕,像是怕自己看错了。
“最后一项,极限转速测试!”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轴承被安装在测试台上,电机启动,转速从零开始,缓缓攀升。
一千转……五千转……一万转……
测试台的指示灯稳定地闪烁着绿光,旁边的噪音计和温度计,读数几乎没有变化。
这说明轴承的运转极其平稳,摩擦极小!
“加!继续加!”方建国双眼赤红,像个疯魔的赌徒。
一万五千转!
两万转!
当转速表的指针,稳稳地停在“两万五千转”的刻度上时,整个大厅,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这恐怖的数据震慑得失去了言语。
要知道,同等规格的普通轴承,极限转速能到一万转就顶天了。而这套手工打造的轴承,极限转速,竟然达到了两万五千转!
“怪物……这他妈就是个怪物……”一个评审组的专家喃喃自语,看向张耀的眼神,像是见了鬼。
赵富贵“扑通”一声,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双目无神,嘴里反复念叨着:“不可能的……这不可能的……”
他的世界观,在这一刻被砸得粉碎。
大厅里死一般的寂静,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那恐怖的两万五千转数据,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张耀没去看那些专家见了鬼似的表情,也没理会瘫软如泥的赵富贵。
他缓步走到那几台冰冷的精密仪器前,拿起那套刚刚经历了极限考验,却连温度都几乎没有变化的轴承。
他用指尖轻轻拂过轴承光滑的表面,动作轻柔,像是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宝。
然后,他转身,一步一步地走向赵富贵。
皮鞋踩在地砖上的声音,嗒,嗒,嗒,每一下都像是踩在赵富贵的心脏上。
张耀在他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目光平静。
“赵老板,我记得你刚才说,这轴承要是真的,你就把脑袋拧下来给我当夜壶?”
声音不大,却像惊雷一样在每个人耳边炸响。
几个看热闹的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但又赶紧捂住嘴,场面一度十分滑稽。
赵富贵的身体猛地一颤,肥硕的脸上冷汗混着热汗往下淌,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一个字都挤不出来。
张耀弯下腰,捡起地上那个被赵富贵摔开的楠木盒。
他用袖口,仔细地、一点一点地,将盒子上的灰尘擦拭干净。
再次直起身时,他将轴承小心翼翼地放回盒中,盖上盖子,整个动作充满了仪式感。
“看清楚了。”
张耀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这东西,它不是轴承。”
众人一愣,方建国也皱起了眉,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张耀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回赵富贵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上。
“这是我们红星厂几百号兄弟,不眠不休,熬红了眼,磨破了手,用血汗和骨气,浇筑出来的命!”
“你,也配碰?”
最后四个字,掷地有声!
赵富贵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眼前阵阵发黑,那句“你,也配碰?”仿佛成了最恶毒的诅咒,在他脑海里疯狂回响。
他的尊严、他的骄傲、他赖以为生的工厂,在这一刻,被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踩进了泥里,碾得粉碎!
就在这时,大厅门口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和急促的脚步声。
“让一让!麻烦让一让!”
招待所的前台服务员,手里举着一部黑色的电话听筒,连线都拖在地上,神色慌张地冲了进来,在人群中焦急地搜索着。
“请问……请问哪位是永发机械厂的赵富贵,赵老板?”
这声音,对此刻的赵富贵来说,简直是天降纶音。
他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猛地从地上弹起来,也不顾自己一身的狼狈,连滚带爬地冲过去。
“我!我就是!我就是赵富贵!”
服务员被他狰狞的样子吓了一跳,赶紧把电话递过去:“有您的紧急电话,是从……是从你们县里的市场联合督查办公室打来的,对方说十万火急!”
“市场联合督查办公室?”
赵富贵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心里咯噔一下,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瞬间笼罩了他。
这他妈是什么单位?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他来不及多想,一把抢过电话,吼得唾沫星子横飞。
“喂?!我是赵富贵!谁啊?!”
电话那头,传来他心腹那带着哭腔的、惊恐万状的声音。
“老板!不好了!完了!全完了!”
“督查办的人……带着执法队,把咱们厂给封了!”
“他们……他们还带着五个人,就是您让去劫道的刀疤脸他们!人证物证俱全,说您涉嫌恶意破坏市场秩序、伪造文书、还有……还有当街持械抢劫!”
“轰!”
赵富贵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
他手里的电话听筒,“哐当”一声滑落在地。
他僵硬地转过头,用一种看魔鬼般的眼神,死死地盯着那个正将楠木盒递还给方工的年轻人。
张耀仿佛感受到了他的目光,缓缓回过头,对着他,露出了一个温和的、却让他如坠冰窟的笑容。
“赵老板,我的回礼,你还满意吗?”
张耀的声音,如同一根冰冷的钢针,精准地刺破了赵富贵最后的心理防线。
满意?
赵富贵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了脖子。他想爬起来,四肢却像灌满了铅,动弹不得。他的世界,连同他的永发厂,在这短短十几分钟内,被眼前这个年轻人,用一套小小的轴承,和一通轻描淡写的电话,砸得灰飞烟灭。
大厅里死一般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