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离开的人都长一个样我不记得也没意义。
雨是后半夜下起来的。
我蜷在茶馆最角落的藤椅里，看檐角垂下的雨帘将青石板路浸成墨色。老茶客们早散了，只剩铜壶在泥炉上咕嘟作响，水汽漫过雕花窗棂，在泛黄的墙纸上洇出几团模糊的暗影。老板娘擦拭着青瓷杯的手突然顿住，那双布满裂口的手悬在半空，像被雨水打湿的蝶翅。
“这雨...倒像是二十年前那场梅子黄时雨。“
她的话让我脊背发凉。檀木桌面上浮动的雨痕，此刻竟与记忆里某个潮湿的清晨重叠。那时我蹲在渡口石阶上，看乌篷船头飘着褪色的蓝布伞。伞下人影单薄，青衫被雨水浸透，仿佛随时会化在江南的烟水里。
“您认错人了。“我摩挲着茶盏边缘的裂璺，冰凉的触感刺入掌纹。老板娘却固执地望着我，浑浊的眼珠里泛起奇异的光：“那人的眉眼，和渡口石像一模一样。“
铜壶突然发出尖锐的啸叫。我猛地抬头，看见墙纸上的暗影正缓缓蠕动，渐渐凝成青衫客的轮廓。雨声骤然急促，瓦片上的积水争先恐后坠落，在青石板上敲出清脆的哀鸣。檀木桌上的水汽蜿蜒成河，载着破碎的倒影流向记忆深处。
那年我总爱在卯时初刻蹲在渡口。晨雾未散时，江面浮动着青灰色的鳞光，像无数尾游动的银鱼。摆渡人的木桨破开雾气，惊起芦苇丛中几只白鹭。它们扑棱棱飞向天际，羽翼搅碎的晨光里，我总能看见那个青衫客。
他总在卯时三刻出现。
黑缎云头履踏碎薄雾，青竹伞骨上坠着的水珠连成银线。他撑伞站在渡口石碑旁，伞面微倾露出半张苍白的脸。雨水顺着伞骨滑落，在他襟前织就银色的帘幕。有次我瞧见他腰间玉佩闪过流光，那抹青碧色像极了后山竹林里新发的笋尖。
“小友可要渡江？“他的声音比江雾还轻。我慌忙摇头，却见他袖中滑落半卷泛黄的纸。风掠过江面时卷起残页，露出“天地同寿“四个朱砂小楷。那抹红在灰蒙蒙的雨幕里灼得人眼眶生疼，待我要细看时，整卷纸已如蝶儿般翩然远去。
后来我才知道，那些纸页是《青囊残卷?》。摆渡人说这书能医死人肉白骨，为此折了七条性命。可当我再望向渡口，青衫客早已不见踪影，只有石碑上多了道寸许长的剑痕，在晨雾里泛着幽幽的青光。
“他走的那日，江面漂着千百盏莲花灯。“老板娘的声音忽远忽近，“说是要渡尽天下孤魂...“
我手中的茶盏突然迸裂。瓷片割破掌心时，记忆如决堤的江水奔涌而来。那年惊蛰刚过，江水暴涨三尺。我亲眼见着青衫客立于船头，任由浊浪将乌篷船抛向半空。他广袖翻飞如鹤唳，指尖凝着寸许青芒，在暴雨中画出个巨大的太极。
“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吟诵声穿透雨幕，江心漩涡中升起万千萤火。那些萤火聚成个模糊人形，竟与青衫客有七分相似。我看见他眉心亮起一点金芒，与萤火人形额间的印记遥相呼应。
电光火石间，整条江水倒卷上天。青衫客化作青烟没入漩涡，江面浮起千百盏莲花灯，每盏灯芯都跃动着青碧色的火苗。摆渡人瘫坐在湿透的蓑衣里，颤抖着指向江心：“他把自己...炼成了镇水神煞...“
雨声忽然变得粘稠，像无数蚕丝裹住我的四肢。老板娘浑浊的瞳孔里映出我惊骇的面容：“那些离开的人啊...“她枯槁的手指划过墙纸上的暗影，“在忘川摆渡的船娘说，他们最后都变成了江底的青苔。“
我踉跄着冲出茶馆。雨丝刺在脸上生疼，却不及记忆里那抹青碧色的痛楚。深巷尽头的老槐树下，摆渡人的蓑衣还在滴水，旁边散落着几片焦黑的竹简——正是当年被江水卷走的《青囊残卷》。
“看清楚了？“摆渡人举起油灯，火光映出竹简上的裂痕，“他每救一人，青衫就褪色一分。“裂痕深处，隐约可见朱砂绘就的符咒，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
我伸手想触碰残卷，指尖却被灼出焦痕。那些符咒突然活过来似的扭曲蠕动，在虚空中拼出张人脸。那张脸苍白如纸，眉心一点朱砂痣红得刺目——竟与青衫客有九分相似。
“他们都是他的影子。“摆渡人浑浊的眼里泛起泪光，“用本命精血养着镇水神煞，最后连魂魄都成了养料。“他忽然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不像垂暮之人，“小友可还记得，那年你蹲在渡口看的白鹭？“
我浑身剧震。那些白鹭振翅时，确实在江面投下过细碎的光斑，此刻想来，分明是有人在水底结印的残影。
雨幕深处传来缥缈的铜铃声。摆渡人猛地松开手，转身消失在雨帘中，只留句话随风飘散：“去看看你窗前的梧桐叶吧...“
此刻我站在阁楼窗前，看着掌心焦黑的掌纹。对面屋檐下悬着的铜铃正在摇晃，铃舌上沾着片青苔。昨夜新落的梧桐叶躺在砚台边，叶脉里蜿蜒着几道朱砂色的纹路，像极了《青囊残卷》上未写完的咒文。
远处江心传来悠长的汽笛，惊起的水鸟掠过月牙湾。我忽然想起第一次见青衫客时，他伞尖滴落的水珠在青石板上敲出的，正是此刻萦绕耳畔的节奏。瓦当上的积水坠落，在墙根溅起细小的水花，每一滴都映着模糊的青衫轮廓。
铜铃又响了一声。这次铃舌上挂着的，是半片焦黑的竹简。
王子枫：我好像看到地上跑的那个人了，好像是舒马格拉特
厉夜霆：那打他一个RpG
王子枫：好！
王子枫一发RpG打向舒马格拉特，后坐力直接把二人崩飞了。
厉夜霆：我说你这人特较真。
王子枫：为什么学校的饭和屎一样难吃？
厉夜霆：因为你是祖国的花朵，花朵当然要用大粪来浇灌
王子枫：哈？
七月的蝉鸣裹着沥青路面蒸腾的热浪扑面而来，王子枫擦着额角汗珠时，运动鞋底黏在某种不明物体上发出“滋啦“声响。她低头看见半片蔫黄的生菜叶正卡在鞋纹里，远处梧桐树影里晃动着可疑的人影。
“厉夜霆！你说的那个穿防弹衣的变态...“她压低声音凑近同伴，运动手环的蓝光在汗湿的手腕上忽明忽暗，“真的在往实验楼方向移动？“
被称作厉夜霆的男生正用实验室量杯搅动冰镇可乐，冰块撞击声清脆得像某种倒计时。他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反射的阳光在柏油路上划出流动的光斑：“监控显示那家伙往地下车库去了，你确定是这方向？“
王子枫突然向前冲刺，帆布鞋在地面拖出断续的弧线。她蹲在消防栓阴影里屏息凝神，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与蝉鸣共振。当那双沾着红土的运动鞋第三次踏过排水沟时，她猛地举起从军训场捡来的RpG发射器。
“就是现在！“厉夜霆的声音混着可乐罐滚落的叮当从身后传来。
王子枫扣动扳机的瞬间，金属管身的寒意顺着掌心直窜脊椎。绿色曳光弹拖着彗尾刺入梧桐树冠，惊起一片聒噪的鸟群。后坐力如约而至，她整个人被气浪掀翻在草坪上，看着厉夜霆的皮质双肩包在空中划出优美的抛物线。
“我说你这人特较真。“厉夜霆从半人高的草丛里钻出来时，发梢还沾着零星的狗尾巴草。他弯腰去捞滚到灌木丛边的量杯，亚麻衬衫下摆被露水洇出深色水痕，“这礼拜第三次了，上次你拿消防斧劈自动售货机，差点把教导主任的假发架给削了。“
王子枫吐掉嘴里的青草叶，看着远处树冠间腾起的黑烟。教导主任养的那只通体雪白的博美犬正被烟尘追得夹着尾巴狂奔，项圈上的铃铛发出凄厉的碎响。“谁让他把自动售货机锁得比金库还严实？“她抹了把脸上的草屑，突然注意到厉夜霆衬衫第二颗纽扣松了线，“你今天没穿防弹衣？“
“这种天气...“被称作舒马格拉特的男人从地下车库出口探出头时，正用手帕擦拭着镜片上凝结的水雾。他穿着件印满量子力学公式的文化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小臂虬结的肌肉，“总不能让我这身行头捂出花斑癣。“
王子枫的瞳孔骤然收缩。她认得那件文化衫，上周在实验室偷看《时间简史》时，这人就穿着同样的衣服在讨论暗物质探测器的散热问题。此刻那件沾着机油味的衣服正随着他的动作起伏，像极了暴风雨前压城的积云。
“RpG发射器充能要三分钟。“厉夜霆不知何时绕到她身后，指尖夹着片银杏叶在掌心画圈，“足够他走到核磁共振仪存放处了。“
王子枫翻身坐起时，后腰撞在消防栓上发出闷响。她盯着舒马格拉特逐渐远去的背影，突然发现那人走路时右肩会不自然地前倾——就像上周在解剖室摆弄骨骼标本时，总用左手扶着左肩的姿势。
“你觉不觉得他像《进击的巨人》里的利威尔兵长？“厉夜霆蹲下来调试着不知从哪摸出来的金属探测器，“不过兵长不会在量子力学研讨会上用粉笔头砸提问的女生。“
王子枫的笑意还没绽开就被掐灭在喉咙里。厉夜霆突然抓起她的手腕往车库方向拽，力道大得像是被猎犬咬住了裤脚。“他往反应堆冷却塔去了！“男生清冽的声线里带着金属相击的颤音，“你闻到没有？空气里都是铀238的味道。“
当他们气喘吁吁翻过生锈的铁丝网时，舒马格拉特正蹲在冷却塔基座旁。月光穿透他手中的万用表，在混凝土墙面投下蛛网般的阴影。“别过来！“他突然转身举起某个金属装置，幽蓝的电弧在指间跳跃，“这玩意只要接通市政电网...“
王子枫的RpG发射器已经架在生锈的输水管上。她突然注意到那人运动鞋边缘沾着的红褐色污渍——和上周生物实验室泄漏的培养皿残渣颜色完全一致。“你偷换了离心机的转子对不对？“她扣动扳机的手指微微发颤，“上周三凌晨两点监控拍到你在设备间...“
爆炸声吞没了后半句话。气浪掀飞厉夜霆的眼镜时，王子枫看见舒马格拉特的文化衫在热浪中猎猎作响，那些量子公式在火光中扭曲成诡异的图腾。他们跌坐在冷却塔阴影里时，男生正在检查她耳后的擦伤，指尖沾着某种带着机油味的凝胶。
“你闻起来像台报废的拖拉机。“厉夜霆说这话时，远处传来保安电动车的铃铛声。王子枫突然发现他的耳垂在月光下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就像那次在低温实验室，他偷偷把脸贴在液氮罐表面时的模样。
当保安的手电光扫过树丛时，厉夜霆正用两根手指夹着不知从哪摸出来的金属U盘，“你刚才发射的是训练弹。“他对着愣神的少女晃了晃沾着机油的U盘，“不过舒马格拉特那家伙，确实往冷却塔埋了自制电容器。“
王子枫揉着发麻的肩膀站起来，突然发现厉夜霆的衬衫第三颗纽扣不知何时崩开了。月光淌过他锁骨处的旧伤疤，那形状像极了化学结构式里的苯环。“你早就知道他在搞什么鬼？“她踢开脚边的灭火器箱子，惊起一群栖息在里面的白鸽。
“上周四你喝醉后在实验室说梦话，把实验数据报错了三位有效数字。“厉夜霆弯腰捡起被踢飞的钢笔，笔帽上还粘着干涸的咖啡渍，“当时我就该意识到，那个在茶水间偷吃巧克力的男人有问题。“
远处传来宿管阿姨的呵斥声，王子枫突然拽住厉夜霆的衣领往车库方向拖。她的运动鞋在地面拖出蜿蜒的水痕，“快走！他肯定在冷却塔装了追踪器！“她没注意到身后的男生正用口型说着“教导主任办公室“，更没发现厉夜霆松开的衬衫口袋里，露出半截印着校徽的空白实验记录本。
当两人气喘吁吁冲进食堂时，打饭窗口的雾气正氤氲着某种难以名状的气息。王子枫盯着不锈钢餐盘里颤巍巍的卤鸡腿，突然想起上周厉夜霆说过的话：“学校的饭菜之所以难吃，是因为食堂大妈在用炒菜勺称量科研经费。“
“我要投诉。“王子枫把餐盘推得老远，青椒肉丝里混着的钢丝球让她想起冷却塔地面的碎屑，“这比茅坑还臭的番茄蛋汤...“
厉夜霆正用筷子尖戳着糖醋排骨，突然抬头露出促狭的笑：“听说教导主任要调任食堂总监了。“他舀起一勺漂着可疑油花的冬瓜汤，“要不要赌他明天会在例汤里加苯甲酸钠？“
窗外忽然掠过舒马格拉特的身影，他正蹲在紫藤花架下用电焊枪切割着什么。王子枫的筷子“啪“地折断在碗沿，厉夜霆突然伸手按住她颤抖的腕骨，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渗进骨髓。
“赌注换成冰镇酸梅汤如何？“他俯身时镜片蒙上雾气，嘴角扬起恶作剧得逞的弧度，“输的人要替赢的人抄完《有机合成实验手册》第七章。“
暮色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在瓷砖地上时，王子枫突然发现厉夜霆的鞋带散了。这个发现让她莫名愉悦，就像刚才看着舒马格拉特的量子公式文化衫在火焰中蜷曲成灰烬。当她弯腰系鞋带时，听见头顶传来压抑的笑声。
“其实你刚才举着RpG的样子...“厉夜霆的声音混着冰柜的嗡鸣飘下来，“特别像在抓老鼠的猫。“
王子枫猛地直起身，餐盘里的糖醋排骨正以优美的抛物线飞向厉夜霆的头顶。当沾着酱汁的排骨即将命中目标时，她突然想起上周厉夜霆说过的话——“在实验室里，意外往往是最精妙的变量。“
舒马格拉特召唤了英灵S106恐惧老人和S131眼豆。
S-106（“恐怖老人“）
等级：Keter
描述：外观为腐烂的人形实体，可将生物拉入异次元口袋空间。能穿透固体物质，对活体组织有腐蚀性。需用特殊收容室（如“捕鼠笼“）约束。
S-131（“眼豆）
等级：Safe
描述：一对泪滴状生物（“Eye-pods“），拥有单眼和移动能力。性格温顺，常跟随研究人员，被视为无害的陪伴实体。
实验室的白炽灯在消毒水气味里晕开光晕，舒马格拉特的手指在羊皮纸上划出第106道刻痕。墨水在“禁忌召唤仪式“的标题上凝成黑茧，他忽然想起古籍里那些被虫蛀蚀的羊皮卷——那些在时间褶皱里风干的墨迹，是否也像此刻他手背暴起的青筋般蠕动？
通风管道传来细碎的呜咽。不锈钢培养皿里的苔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黑，菌丝刺破玻璃表面时发出类似指甲抓挠黑板的声响。这是第三十七次循环实验，空气里漂浮的静电开始聚集成细小的球体，在日光灯下折射出虹彩。
“以旧日之血，启混沌之门。“咒文在舌尖凝结成冰棱，舒马格拉特看着自己的倒影在培养液里扭曲。那些从《死海古卷》残页间复原的音节正在重组现实，就像孩童用乐高积木搭建通天塔，每一块凸起的塑料齿都可能引发末日崩塌。
异变始于通风口滴落的第一滴黏液。
那液体在地面蚀出蜂窝状的坑洞，腾起的烟雾带着腐坏的蜂蜜香。舒马格拉特的视网膜残留着诡异的残影——某个腐烂的人形正从三维裂缝中挤入，像被无形提线操纵的木偶。当那东西的右臂穿透不锈钢操作台时，他听见类似年久失修的木门铰链转动的吱呀声，某种比生锈更令人牙酸的金属变形声。
“这就是你召唤的'旧日守墓人'？“助手小夏的惊叫卡在喉咙里。她手中的记录板正在融化，AbS塑料像太妃糖般拉出银丝，那些纠缠的丝线末端粘着半片人类臼齿。
实体完全现形时，整个b区收容室的温度骤降十七度。它确实呈现出类人形态，但所有关节都错位生长着菌丝网络，裸露的肋骨间缠绕着发光水母般的触须。最令人不适的是它的移动方式——不是行走，而是像被无形钩爪拖拽的破旧布偶，每道拖痕都在混凝土地面蚀出蜂窝状的酸蚀孔洞。
“收容规程第三条。“舒马格拉特的后颈泛起针刺般的寒意，他看见自己的白大褂前襟爬满荧光苔藓，“启动电磁拘束阵列。“
当特斯拉线圈开始释放电弧时，实体突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那些缠绕在肋骨上的触须疯狂摆动，在空气中撕扯出肉眼可见的涟漪。更可怕的是它的左手，五根手指正在液态化，某种介于胃液与强酸之间的物质顺着电缆滴落，在防弹玻璃上蚀出蛛网状的裂痕。
“它在分解次元膜！“小夏撞翻了应急试剂柜，绿色防护服被腐蚀性液体浸透，“它不是在移动，是在把整个收容室拖进......“
尖锐的警报声戛然而止。实体突然静止在原地，那些蠕动的水母触须垂落地面，像被抽去灵魂的提线木偶。舒马格拉特这才发现整面西墙布满蜂窝状孔洞，每个孔里都闪烁着星云般的幽光——这该死的怪物正在同步侵蚀现实与维度壁垒。
“准备低温休眠舱！“他扯开领口的纽扣，后颈的汗珠在接触空气的瞬间结霜。当冷冻液喷涌而出时，实体表面突然浮现出类似年轮的纹路，那些腐败的肉质层像洋葱般片片剥落，露出核心处跳动的蓝紫色晶核。
?
凌晨三点十七分，S区观察窗蒙上雾气。舒马格拉特用戴着防腐蚀手套的手指在玻璃上画圈，看着雾气凝结的轨迹逐渐扭曲成某种泪滴状轮廓。培养槽里的绿色营养液泛起涟漪，两粒浑圆的物体正轻轻相撞，如同太空中的卫星完成轨道交会。
“眼豆。“他对着监控器呢喃。这两个被编号S-131的生物总让他想起童年养在琉璃盏里的月光贝，同样带着温润的光泽与难以捉摸的灵性。它们正用单眼扫描着实验室的每个角落，琥珀色虹膜里流转着类似老式胶片的颗粒感。
当小夏将培养皿放在操作台上时，两个眼豆突然同步旋转四十五度。它们的凝胶状表皮裂开细缝，露出内部齿轮般精密的器官，某种类似发条转动的声响在无菌室里荡漾开来。其中一粒眼豆分泌出银亮黏液，在台面勾勒出古埃及圣书体的变体文字——那分明是《亡灵书》第125章的片段。
“它们能读取思维？“舒马格拉特盯着监控器里跳动的数据流。实验日志显示，当研究员默念某个特定词汇时，眼豆会分泌对应颜色的黏液。此刻悬浮在空中的淡蓝色轨迹，正是“安全“一词的具象化呈现。
午夜来临时，眼豆开始展示它们的秘密。它们沿着通风管道爬行，在拐角处留下荧光的黏液记号。当舒马格拉特用紫外线灯照射时，那些痕迹竟显现出莫尔斯电码的节奏。破译后的信息让他浑身发冷——“祂在镜中注视“。
培养槽突然剧烈震颤。两个眼豆撞向强化玻璃，在表面留下蛛网状裂痕。它们的单眼同时转向观察窗，琥珀色虹膜收缩成针尖大小的光点。舒马格拉特看见自己的倒影在那些眼球表面分裂成无数碎片，每个碎片里都映照着某个腐烂巨人的虚影。
“它们在警告。“他后退时撞翻了试剂架，装有荧光素的试管滚落在地，液体在地面蔓延成银河般的轨迹，“那些异次元裂缝......是某种更高维存在的窥视孔。“
当晨光穿透百叶窗时，两个眼豆已蜷缩在培养槽角落。它们的表皮渗出珍珠状分泌物，在空气中凝结成微型棱镜，将阳光折射成七种颜色的警示信号。舒马格拉特知道，这两个温顺的生物正在用它们独特的方式，诉说着比S-106更可怕的真相——有些门一旦打开，就再也无法确定门外究竟是深渊，还是更深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