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侯安都觉得自己功劳大,那叫一个嚣张。经常召集一堆文臣武将,又是骑马射箭,又是吟诗玩乐,他家客厅里的宾客,动不动就上千人。他手下那些将领,很多都不遵守法纪,一旦被官府追查,就跑到侯安都那儿躲着。皇帝性格严谨,心里早就不爽侯安都了,可侯安都压根没察觉到。每次侯安都给皇帝上表,封好之后,要是还有事儿没写完,就又拆开补上“又启某事”。陪皇帝吃饭的时候,酒一喝多,就各种没规矩,又是岔开腿坐,又是东倒西歪。有一次在乐游园参加修禊宴饮,侯安都问皇帝:“现在和您当临川王的时候比,咋样?”皇帝没搭理他。侯安都还不依不饶,问了好几遍。皇帝只好说:“这虽然是天命,但也多亏了您的帮忙啊。”吃完饭,侯安都又申请借皇帝用的那些装饰华丽的帐篷和水上游玩的设施,说要带着妻妾到皇宫的大殿里吃喝。皇帝虽然答应了,但心里别提多不痛快了。第二天,侯安都居然直接坐在皇帝的宝座上,让宾客们坐在大臣的位置,还举杯给“自己”祝寿。正巧重云殿着火了,侯安都带着一群将士,全副武装冲进殿里,皇帝这下对他厌恶到极点,暗暗开始防备他。
周迪造反的时候,朝廷里讨论说应该派侯安都去平叛,可皇帝却派了吴明彻。而且还多次派使者去调查侯安都的部下,搜捕那些逃亡反叛的人。侯安都就让他的别驾周弘实去巴结中书舍人蔡景历,顺便打听朝廷里的事儿。蔡景历把这些情况都记录下来,上奏给皇帝,还顺着皇帝的心思,说侯安都要谋反。皇帝担心直接召侯安都他不听,就先任命他为江州刺史。
五月,侯安都从京口回建康,部队开进石头城。六月,皇帝在嘉德殿请侯安都吃饭,同时把他手下的将领们召集到尚书朝堂。就在宴会上,把侯安都抓了,关在嘉德殿西边的官署里。又把他的将领们也抓了,没收了武器马匹后再放了。然后拿出蔡景历的奏表,给大臣们看,接着下诏公布侯安都的罪行。第二天,就赐他死了,但赦免了他的老婆孩子,还提供丧葬费用。
当初,高祖在京口的时候,和将领们一起吃饭,杜僧明、周文育、侯安都纷纷敬酒,各自吹嘘自己的功劳。高祖就说:“你们都是不错的将领,但也都有缺点。杜公志向大,可脑子不太灵光,对下属太亲近,对上级又太傲慢;周侯交朋友不挑人,还太实心眼;侯郎这人狂妄自大又贪心,轻浮任性,这些都不是能保全自己的做法。”结果后来还真都被高祖说中了。
乙卯日,北齐皇帝派兼散骑常侍崔子武来陈国访问。
北齐的侍中、开府仪同三司和士开,那可是北齐皇帝的大红人。皇帝不管是在朝堂上办公,还是在宫里吃喝玩乐,一会儿不见和士开就不行。有时候好几天都不回自己家,一天能进宫好几次。就算放他回家了,没过一会儿又派人追回来。和士开还没到,就有一群骑兵催着他快点。他这人各种溜须拍马,皇帝对他的宠爱那是与日俱增,前前后后赏赐的东西,数都数不过来。每次在皇帝身边,言行举止那叫一个低俗不堪,没日没夜地混在一起,君臣之间一点礼仪都没有。和士开还跟皇帝说:“从古到今的皇帝,最后不都变成灰了嘛,尧舜和桀纣,又有啥区别!陛下您趁着年轻力壮,就该可劲儿玩,想咋玩就咋玩,开心一天顶别人一千年。国家大事都交给大臣,还怕办不好?别自己累着自己啦!”皇帝听了高兴坏了。于是就把封官授爵的事儿交给赵彦深,财政大权给元文遥,外兵和骑兵归唐邕管,信都冯子琮和胡长粲负责东宫事务。皇帝三四天才上一次朝,也就写几个字,啥都不说,没一会儿就退朝回宫了。胡长粲是胡僧敬的儿子。
皇帝让和士开和胡后一起玩握槊游戏,河南康献王高孝瑜就劝说道:“皇后是天下人的母亲,怎么能和臣子拉手呢!”高孝瑜还说:“赵郡王高睿,他爸死得不明不白,不能和他走太近。”这么一来,高睿和和士开就一起在皇帝面前说高孝瑜坏话。和士开说高孝瑜生活奢侈,超越本分;高睿说:“山东那边只知道有河南王,不知道有陛下您啊。”皇帝从此就开始提防高孝瑜。后来高孝瑜偷偷和尔朱御女说了些话,皇帝听说后,气得不行。庚申日,强迫高孝瑜一口气喝了三十七杯酒。高孝瑜身材肥胖,腰都有十围那么粗,皇帝让手下娄子彦把他架出去,在车上就给他下了毒。到西华门的时候,高孝瑜难受得受不了,投水死了。皇帝追封他为太尉、录尚书事。当时在宫里的其他诸侯,都吓得不敢出声,只有河间王高孝琬大哭着跑出去了。
秋天,七月戊辰日,北周皇帝到原州去。
八月辛丑日,北齐把三台宫改成大兴圣寺。
九月壬戌日,广州刺史阳山穆公欧阳頠去世,皇帝下诏让他儿子欧阳纥继承爵位。
甲子日,北周皇帝从原州登上陇山。
周迪又越过东兴岭来捣乱,辛未日,皇帝下诏让护军章昭达带兵去讨伐他。
丙戌日,北周皇帝到同州。
当初,北周想和突厥的木杆可汗一起出兵打北齐,答应娶木杆可汗的女儿当皇后,就派御伯大夫杨荐和左武伯太原人王庆去联络。北齐知道后,害怕了,也赶紧派人去突厥求亲,送了好多厚礼。木杆可汗贪图北齐给的丰厚财物,就想把杨荐他们抓起来送给北齐。杨荐知道后,就责备木杆可汗说:“太祖以前和可汗您一起保持友好关系,蠕蠕部落几千人来投降,太祖都交给可汗您的使者,让您开心。现在您怎么能突然就背信弃义呢,就不怕遭报应嘛?”木杆可汗沉默了好久,才说:“你说得对,我决定了,和你们一起收拾东边的敌人,然后再送女儿过去。”杨荐等人回来复命。
北周的大臣们建议派十万人去打北齐,只有柱国杨忠觉得一万骑兵就够了。戊子日,派杨忠率领一万步兵和骑兵,和突厥从北路进攻北齐,又派大将军达奚武率领三万步兵和骑兵,从南路出兵平阳,约定在晋阳会师。
冬天,十一月辛酉日,章昭达把周迪打得大败。周迪自己偷偷逃到山里,老百姓都帮他藏起来,就算官府严刑逼供,也没人肯说出他在哪儿。
十二月辛卯日,北周皇帝回到长安。
丙申日,实行大赦。
章昭达继续进军,翻过山岭,向建安进发,去讨伐陈宝应。皇帝下诏让益州刺史余孝顷率领会稽、东阳、临海、永嘉等地的军队,从东路去会合。
这一年,开始在建康用天子的礼仪祭祀始兴昭烈王。
北周的杨忠打下了北齐二十多座城。北齐军队守住陉岭的险要之地,被杨忠攻破。突厥的木杆、地头、步离三个可汗率领十万骑兵和杨忠会合。己丑日,从恒州分三路一起进攻。当时连着下了几十天大雪,南北一千多里,地上的雪都有好几尺厚。北齐皇帝从邺城日夜兼程赶过去,戊午日,到了晋阳。斛律光率领三万步兵和骑兵驻扎在平阳。己未日,北周军队和突厥逼近晋阳。北齐皇帝害怕对方势力太强,穿着军装带着宫女就想往东跑,躲开他们。赵郡王高睿、河间王高孝琬拦住马劝谏。高孝琬请求把指挥权交给高睿,说肯定能把军队整顿好。皇帝听了他们的建议,命令六军的行动都听高睿指挥,还让并州刺史段韶总负责。
【内核解读】
这段史料生动勾勒出南北朝时期多国并立、权力博弈激烈的历史图景,其中的人物命运与政治逻辑,至今仍能引发深刻思考:
功高震主的悲剧:权力边界的永恒博弈
侯安都的覆灭堪称功高震主的经典案例。他作为辅佐陈武帝登基的核心功臣,却始终未认清的权力边界——私聚千人宾客、部下目无法纪、宴饮时直呼皇帝旧称,甚至借用御座宴饮,每一步都在触碰皇权的底线。陈武帝的处理则展现了帝王权术的冷静:先以调任江州试探,再以宴会为契机雷霆收网,既避免了军事冲突,又借蔡景历的奏表完成舆论铺垫。
值得玩味的是,陈高祖早年对侯安都傲诞而无厌的评价,最终竟成谶语。这揭示了权力场的残酷法则:能力与功勋若脱离对规则的敬畏,终将成为自我毁灭的加速器。侯安都的悲剧,本质是功臣思维帝王思维的不可调和——前者认为江山有我一半,后者则坚守天下唯我独尊。
北齐的溃烂:从荒淫到崩塌的加速度
北齐后主高纬与和士开的关系,堪称王朝崩塌的教科书式案例。和士开以人生苦短、及时行乐的腐朽逻辑蛊惑君主,将政务全盘推给大臣,自己则垄断君权近幸之位。这种甩手掌柜式的统治,直接导致朝堂功能瘫痪——皇帝三四天才上朝一次,每次仅写几个字便退朝,行政效率之低下令人咋舌。
更致命的是君臣伦理的彻底崩坏:和士开与胡后公然玩游戏,违背礼法却无人敢管;河南王孝瑜仅因劝谏便被灌酒毒杀,宗室成员竟莫敢举声。这种自上而下的道德溃败,让北齐陷入忠言逆耳、奸佞当道的恶性循环。当北周与突厥联军压境时,后主第一反应竟是带着宫人逃跑,足见其统治根基早已腐朽到不堪一击。
外交与战争:实力为基的纵横捭阖
北周与突厥的联盟,展现了乱世中外交的实用主义本质。突厥木杆可汗最初因北齐厚赂而动摇,却被杨荐以太祖旧恩说服,最终选择与北周联手。这说明:外交筹码不仅是金银财帛,更包括历史情谊与战略利益的权衡。而杨忠万骑足矣的自信,与他最终大破北齐二十余城的战绩,印证了兵不在多而在精的军事真理。
北齐在晋阳保卫战中的表现,则凸显了临危决断的重要性。后主最初的逃跑念头,与赵郡王睿、河间王孝琬的力谏形成鲜明对比,而段韶的统筹、斛律光的屯兵,最终为北齐稳住阵脚。这场战役的暂时胜利,却掩盖不了北齐深层的体制性危机——当一个王朝需要靠临时纠错来续命时,其覆灭只是时间问题。
历史的镜鉴:权力结构中的人性考验
这段历史中,每个角色都在权力结构中暴露本性:陈武帝的隐忍与果决,侯安都的骄纵与天真,和士开的奸佞与贪婪,后主的昏庸与怯懦,杨忠的勇武与智谋……他们的选择共同构成了时代的底色。
更深层的启示在于:任何权力体系的稳定,都依赖于规则的明确与执行。侯安都破坏了君臣规则,和士开践踏了政治伦理,最终都加速了所在系统的崩塌。而北周之所以能在对峙中占据上风,正是因其在外交、军事上的规则性运作——明确联盟目标、精准计算兵力、高效执行战略,这些都与北齐的混乱形成鲜明对比。
千年后的今天,这些故事依然在提醒我们:无论是职场还是社会,认清自身定位、敬畏公共规则,永远是生存与发展的前提。权力如此,人性亦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