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吁——”
一声清越的马嘶,如惊雷般在楼下炸响!
紧接着,是一阵人仰马翻的混乱与惊呼!
“什么人!”
楼下的官兵,瞬间乱作一团。
周珈芙的瞳孔,骤然一缩!
他不是已经走了吗?
“带她走!”
还不待她多想,萧霖将她拦腰抱起,从栏杆扔了下去。
“不要!”
周珈芙惊恐地抬头,只能看着看见萧霖转身的背影。
炽也稳稳落地接住她,像个麻袋一样,横放在了马背上。
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驾!”
一声低喝,黑马四蹄翻飞,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萧霖!”
周珈芙趴在颠簸的马背上,来不得及回头再看一眼。
眼泪,瞬间模糊了视线。
“回去!你快回去救他!”
周珈芙双手马鞍奋力地想挣扎起身,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马蹄声急,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
炽也仿佛没有听见,只是一味地策马狂奔。
“我求你了!回去救他!”
“他会死的!他真的会死的!”
周珈芙的声音,已经带上了绝望的哀求。
终于,炽也开口了。
他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破碎,却依旧清晰地传到了她的耳中。
“我为何要救他?”
那语气,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周珈芙被他问得一噎。
是啊,他凭什么要救萧霖?
“他……”
周珈芙的喉咙哽住了。
她想说,他是大盛的天子,是九五之尊!你救了他,便是天大的功劳!
可话到嘴边,她又猛地咽了回去。
她想起了他说过的话。
他不是大盛的人。
情急之下,一个念头闪过她的脑海。
“他是我哥哥!他是我唯一的亲哥哥!”
她嘶声喊道,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只要你肯回去救他,我……我日后定当百金酬谢!”
她觉得不够,又急急地补充道。
“不!万金!我给你万金!”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有诚意的报答。
炽也低沉的笑声,混着风,传了过来。
那笑声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
“万金?”
他轻哼了一声,语气里满是不屑。
“别说他是你哥哥。”
“就算他是你们大盛的皇帝,也不值得我再涉入险境。”
马蹄踏在官道上,发出“哒哒”的声响,单调而急促。
许久。
不知跑了多久,马速终于渐渐慢了下来。
天边的尽头,染上了一抹瑰丽的霞光。
夕阳,正缓缓地沉入地平线。
炽也勒住缰绳,让马儿在一条小溪边停下。
他翻身下马,又伸手将周珈芙从马背上抱了下来。
周珈芙双脚落地,踉跄了一下,才勉强站稳。
她背对着他,肩膀微微耸动,连后脑勺都写满了生气。
炽也看着她的背影,唇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
心中的那份烦躁与沉郁,也在不知不觉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他闲庭信步般走到她身边,目光落在她被泪水和灰尘弄得有些狼狈的脸上。
“喂。”
他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周珈芙没有理他。
他也不恼,自顾自地说道。
“我一直想问。”
“好好一个姑娘家,怎么取了个跟狗一样的名字?”
周珈芙猛地回过头,一双眼睛哭得红肿。
“你才是狗!”
夕阳的余晖,正从她的身后洒来,为她的发丝和轮廓,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她的脸颊,因为愤怒而微微鼓起。
她的眼眸,因为泪水的洗涤,亮得惊人。
那生动的,鲜活的,毫无防备的模样,就这样直直地撞进了炽也的眼底。
他望着她,脸上的笑容,有那么一瞬间的凝固。
心,没由来地,漏跳了一拍。
那片刻的失神,被他不动声色地掩了过去。
心湖投下的石子,漾开的涟漪却久久未平。
炽也的喉结,几不可查地滚动了一下。
溪水潺潺,晚风微凉。
两个人,一匹马,在静谧的暮色中,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许久,还是炽也先开了口。
“天快黑了。”
他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我们得找个地方落脚。”
周珈芙没应声,心情这会儿也平复了。
炽也不愿再深入险境,她回去也是单枪匹马,她不如就近,先去禹州调州兵!
炽也见她没有说话,也不在意,牵过马,利落地翻身而上,然后朝她伸出了手。
这一次,周珈忿没有挣扎。
她握住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借力跨上了马背,坐在了他的身前。
马儿再次迈开四蹄,只是步子比之前稳健了许多。
两人之间隔着一拳的距离,谁也没有再说话。
夜色渐浓,夜空繁星点点。
不知行了多久,前方总算出现了一点昏黄的灯火。
炽也在禹州城外的镇上,一家最不起眼的客栈门前停下。
他刚一勒马,一道魁梧的身影便从暗处闪了出来。
“主子!”
“属下总算等到您了!”
他与达多五官近似,但是比达多更加魁梧,说话的口音更重。
重得……不像是大盛人。
周珈芙心中一凛,下意识地看向炽也。
他却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只淡淡地嗯了一声,翻身下马。
“禹州戒严,不便进城。”
他吩咐道,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明日一早,绕山路走。”
“是!”
达安恭声应下,起身时,目光才不着痕迹地从周珈芙身上扫过,带着几分探究。
周珈芙心底的疑云越来越重。
但眼下,救萧霖才是头等大事!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纷乱的思绪,从马背上下来。
“多谢恩公,我要走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很坚定。
炽也回过头,黑沉的眼眸在夜色里看不真切。
“去哪?”
“禹州。”
周珈芙迎着他的目光,从怀中摸出一物,递到他面前。
一枚椭圆形的银令,入手微凉,上面刻着繁复的姚字纹样,做工极为精致。
“凭此令,可在天下任何一家姚氏商行支取十金。”
这是双儿姐姐给她的,以备她路上的不时之需。
若无商行,剪碎了,也是上好的纹银。
炽也垂眸,接过那枚银令。
他拿在指尖,对着月光端详片刻,忽然轻笑出声。
“不是说百金吗?”
“怎么到了你这儿,就降了价?”
周珈芙攥紧了拳,指甲深深地嵌进掌心。
“值百金的人,你没救。”
他低笑一声,随后,他将那枚银令慢条斯理地揣进了怀里。
“十金,也够了。”
他拍了拍心口的位置。
“本公子不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