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有德的眸色收敛,“公子说笑了,矿里只产铁,可不是产那玩意。”
炽也扫过他的眼眸,随后也笑道,“既是如此,是池某唐突了。”
钱有德,“池公子放心,从我钱有德手中出去的铁就没有差的。”
炽也眸底的笑意淡了淡,“我们谈定的数额不变,价钱在下还要和账房管事商议一下。”
钱有德了解地点点头,买卖有大小,这样的大商行,所有的定价,定量都不是某一个人拍板。
都是要根据往年的售出清楚定额。
“池公子若是商议好了定额,再派人告知钱某即可。”
钱有德走后。
达多气得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满脸的愤愤不平。
“汗主!那姓钱的简直不识抬举!”
“咱们买了这么多铁,这么大笔买卖,竟然买不到火铳!这群大盛人,真是狡猾透顶!”
炽也却是一脸的平和,他正坐在窗边,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自己的佩刀。
刀光如水,映着他那张波澜不惊的脸。
“达多。”
他淡淡地开口。
“若是那么容易就能买到火铳,我乌勒的铁骑,早就踏平这大盛的江山了。”
达多的脚步一顿,有些不解地看向他。
炽也抬起眼,目光深邃如夜。
“大盛人聪明,戒备心强,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弱点。”
“贪财。”
“既然这矿里有火铳,就说明背后之人的野心和胃口,都小不了。”
“越是这样的人,越是贪婪。”
他将佩刀归鞘,站起身来。
“你放心。”
“明日,我们再演一场戏给他看。”
……
次日。
钱有德和炽也商议购买铁料的契约。
契约摆在桌上,双方正要落印。
雅间的门,却“砰”的一声被人从外面撞开。
达多一脸喜色地冲了进来。
“公子,有消息了!”
他甚至都顾不上钱有德在场,直接凑到炽也耳边,压低了声音,急切地说了些什么。
虽然他刻意压低了声音,但雅间就这么大。
钱有德还是隐约听到了“京城”、“火铳”几个字眼。
他的心,猛地一跳!
炽也的脸色也变了,他看向钱有德,“管事稍等,一点家事。”
钱有德勉强笑了下,“池公子,请便。”
炽也立刻起身,跟着达多走到了隔壁的房间。
门,没有关严,留了一道缝。
钱有德心中如同猫爪在挠,他鬼使神差地站起身,悄悄地凑到了门边,将耳朵贴在了门缝上。
只听见达多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带着几分兴奋。
“……消息千真万确!是四叔那边打听到的!”
“说是燕卫营里淘换下来的一批旧火器,虽然老旧了些,但胜在量大,而且门路稳妥!”
紧接着,是炽也那略带沉吟的声音。
“旧的?”
“旧的倒也不打紧。”
“我们做的是正经买卖,又不是要去打仗,不过是想护着自家商队,在边境上有些自保的本钱罢了。”
“能用就行。”
门外的钱有德,听到这里,浑身的血液都仿佛沸腾了起来。
原来如此!
原来他们只是想给商队配上火器自保!
而且,连军中淘汰的旧货都不嫌弃!
看来,昨天真是自己太过谨慎,误会了这位财神爷!
他心底的算盘,开始噼里啪啦地飞速打响。
淘汰的旧货,哪里比得上他这里崭新精良的“神机”三式?
若是能做成这笔买卖……
那利润,简直不敢想象!
就在这时,雅间的门被拉开,炽也回来了。
钱有德立刻迎了上去,脸上堆起了前所未有的真诚笑容。
“池公子,真是对不住,方才是在下有眼不识泰山了!”
他搓着手,态度谦卑到了极点。
“您看这样行不行,这铁料的契约,咱们照签不误!”
“至于那……那件好东西的买卖,您能否在此地,再稍留两日?”
“实不相瞒,这批货,我只是个代管的,做不得主。”
“我们主家,这两日正好要巡查到此,这等大事,还需主家亲自点头才行!”
炽也闻言,故作沉吟了片刻,才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似的,点了点头。
“好吧,那便依钱管事所言。”
钱有德顿时大喜过望。
他没有看见。
在他转身去准备笔墨的时候,炽也缓缓垂下眼帘,那双幽深的眸子里,终于浮上了一抹冰冷的笑意。
鱼儿,上钩了。
……
矿坑深处。
周珈芙的目光,落在了一处与众不同的坑道口。
不同于其他地方的简陋与杂乱,这个坑道的入口加固过的,显得异常牢固。
更奇怪的是,守在这坑道口的,并非那些手持长鞭的监工。
而是四名身穿劲装,腰佩弯刀的汉子。
他们的眼神警惕,站姿沉稳,显然是练家子。
“丁诚。”
周珈芙压低了声音,眼中闪烁着寒光。
“看那边。”
丁诚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一眼,便明白了过来。
“郡主,我们趁岗亭换班潜进去。”
时间,在闷热的空气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终于,远处传来了换班的号子声。
就在那四名守卫精神最松懈,准备交接的一刹那。
丁诚的身影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悄无声息地贴近了岗亭的阴影。
只听得几声沉闷的“咯咯”声响。
还没等那四人反应过来,软软地倒了下去。
整个过程,悄无声息。
周珈芙打了个手势,几人迅速闪身,潜入了那幽深的坑道之内。
坑道之内,别有洞天。
甬道的尽头,是一处巨大的天然洞穴。
当看清洞穴内的景象时,即便是沉稳如周珈芙,呼吸也不由得一滞。
只见那宽阔的石台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排排黑沉沉的铁管。
那熟悉的造型,那冰冷的金属光泽……
是火铳!
足足有数十支之多!
每一支都保养得极好,在珠光下泛着幽冷而致命的光芒。
“燕卫营的‘神机’三式。”
丁诚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震惊。
他曾在燕卫营的火铳军中操练过一年,对这东西,再熟悉不过了。
“这批火铳,枪管精铁锻造,和我们军中配备的一眼。”
“私藏火器,形同谋逆!”
周珈芙的脸色,已经冷得如同万年寒冰。
定县铁矿,燕卫营的制式火铳……
这两样东西联系在一起,背后指向的,是一个让她都感到心惊的庞然大物。
“丁诚。”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绝。
“带上一支。”
“这里的罪证,我们必须带出去!”
“是!”
丁诚沉声应道,伸手便要去拿离他最近的一支火铳。
然而,他的手刚刚碰到那冰冷的铳身。
洞穴之外,突然响起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一声疑惑的喝问。
“换班的时间都过了,怎么守着的人一个都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