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儿的脸,“唰”地一下,红了个通透。
那抹绯红,从脸颊一直蔓延到了耳根。
“姐姐,你……你说什么呢……”
她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手指紧张地绞着自己的衣角。
“我和他……还不着急。”
孟时岚看着她这副娇羞的模样,忍不住笑了。
“还不急?”
她故意拉长了声音,促狭地看着她。
“再不急,头发都要白了。”
“魏寻跟着周从显,出生入死,立下汗马功劳,如今也是正经的从六品校尉了。”
“他早就托周从显来跟我提过,说是一切都听你的意思,只等你点头。”
“你呀,到底在犹豫什么?”
双儿的头,埋得更低了。
她当然不是在犹豫。
她只是……只是在等。
等她的姐姐。
她抬起头,眼圈微微有些泛红,目光却无比清亮地看着孟时岚。
“姐姐,我知道,你和姑爷……还欠着一场真正的婚礼。”
“当年,你受了那么大的委屈,连一场像样的仪式都没有。”
“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了,却又因为老夫人的事,一再耽搁。”
双儿的声音,带着一丝心疼的哽咽。
她吸了吸鼻子,脸上却绽开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
“姐姐,我们是一起从泥潭里爬出来的。”
“我们一起共患难,一起走过风雨,那我们就一起拜堂!”
孟时岚怔住了。
她从未想过……
双儿继续说道,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无限的憧憬与坚定。
“我不求什么十里红妆,也不需要什么宾客满座。”
“我只要你们在。”
“只有我们,关起门来,办一场小小的,暖暖的仪式。”
“就够了。”
她的话,像是一股暖流,瞬间涌遍了孟时岚的四肢百骸。
可如今的情形,英国公府那边一日不安定,他们的婚事便一日不能提上日程。
她从未想过,双儿竟是在为她考虑。
这个傻丫头。
她早已不是她的丫鬟,她早已将她当做自己血脉相连的亲妹妹。
魏寻是周从显过命的兄弟。
她和双儿是相依为命的姐妹。
还有什么,能比这样一场婚礼,更有意义呢?
孟时岚的眼泪,终于忍不住,簌簌地落了下来。
她紧紧地抱住双儿,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好。”
“就依你。”
“我们一起。”
她哽咽着,却笑得比任何时候都要灿烂。
那将会是她们的,独一无二的婚礼。
是她们走过所有苦难之后,对自己,也对彼此,最好的交代。
孟兴江与贺然的喜气,在镇国公府久久不散。
孟时岚借着这股热乎劲儿,应下了双儿的提议。
就这么办。
没有十里红妆,没有宾客满座,甚至没有繁复的礼节。
有的,只是最亲近的家人。
三日后,暖阁之内,红烛高燃。
烛火跳跃,映得满室温暖,也映亮了屋中每一个人的脸。
孟时岚与周从显,双儿与魏寻,并肩而立。
他们身上穿着的,并非繁复的婚服,只是寻常的衣裳上,添了几分喜庆的红。
孟余山坐在上首,满面红光,眼角的皱纹里都蓄满了笑意。
孟兴江与贺然,这对新人,则站在一旁,真心实意地为他们道贺。
芙儿和小胖喜穿得像两个红灯笼,一左一右地扒着孟时岚的裙摆,好奇地睁大了眼睛。
没有司仪高唱。
没有礼乐喧天。
只有孟余山中气十足的一声,“拜!”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简单的三拜,却仿佛走过了一生的漫长。
周从显紧紧牵着孟时岚的手,他的指尖滚烫,掌心却带着一丝细微的颤抖。
芙儿已经七岁了。
小胖喜也三岁多了。
他们错过了太多太多。
可直到此刻,当他握着她的手,在这小小的暖阁里,在亲人的见证下,行过这最简单的一拜。
他才觉得,他终于,完完全全地,拥有了她。
是他周从显,此生唯一的妻。
他的眼眶微微发热,看向她,眸底盛满了滔天的情意与珍重。
孟时岚亦是回望着他,眼波流转,水光潋滟。
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一旁的双儿,早已哭成了个泪人儿。
魏寻这个铁塔似的汉子,也是眼圈泛红,手足无措地替她擦着眼泪,动作笨拙,却满是疼惜。
“好了好了,大喜的日子,哭什么。”魏寻声音里却也带上了几分哽咽。
孟余山抚掌大笑,“都好,都好啊!”
入夜后。
没有宾客闹洞房,暖阁里却比任何时候都要热闹。
芙儿抱着孟时岚的胳膊,怎么也不肯撒手。
“娘亲,今天你和爹爹拜堂了,是不是以后就不会分开了?”
小姑娘仰着脸,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光。
孟时岚的心,瞬间软成了一滩春水。
她俯身,亲了亲女儿的额头,柔声道,“是,以后我们一家人,永远都不会分开了。”
“那我也要和娘亲爹爹一起睡!”芙儿立刻宣布。
“我也要!”
小胖喜有样学样,作为姐姐的小跟班,跟着一起霸占床榻。
周从显刚换下外袍,看着这两个“不速之客”,一时哭笑不得。
他板起脸,故作严肃地对芙儿说,“芙儿,你已经长大了,不能再赖着爹娘了。”
芙儿才不怕他,冲他做了个鬼脸。
周从显看向孟时岚,眼神里带着几分无奈的求助。
孟时岚却只是弯着眼笑,将两个孩子揽进怀里。
“好了,今天就破例一次。”
她的声音里,满是纵容与宠溺。
周从显叹了口气,认命地上了床,将一大一小两个“小捣蛋”隔在中间。
烛火摇曳,映着一家四口依偎在一起的身影。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洞房花烛夜。
没有旖旎春色,却有着世间最安稳的、触手可及的幸福。
周从显拥着妻儿,一夜无梦。
---
次日。
天刚蒙蒙亮。
前一夜的暖意与温馨,尚未从空气中完全消散。
“世子爷!世子爷!”
“出事了。”
“世子爷!不好了!老夫人……老夫人她……去了!”
一个英国公府的小厮,正连滚带爬地跪在院中,满脸泪痕,上气不接下气。
仿佛一道惊雷,在周从显的脑中轰然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