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赢集团总部顶楼的会议室里,灯火通明。程长赢靠在椅背上,听着人力资源总监和几位核心高管,为了年度股权激励方案的具体细则争论不休。数字、百分比、行权条件……这些冰冷的术语在空气中碰撞,却让程长赢感到一种莫名的疏离。
他的目光掠过窗外璀璨的城市夜景,那里曾是他前世坠落的深渊,也是今生崛起的战场。如今,长赢帝国版图辽阔,如日中天。可不知为何,一种隐忧却在他心底悄然滋生。他看着会议室里这些跟随他多年的面孔,他们依然敬业,依然能干,但他似乎从一些人眼中,看到了被巨额财富和稳定高位消磨掉的锐气,看到了某种按部就班的疲惫。
“……综上所述,我们认为,将激励与未来三年的复合净利润增长率挂钩,是最能激发动力的方式。”财务总监钱明做了总结陈词。
会议室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程长赢,等待他拍板。
程长赢却没有直接回应,他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语气平淡地抛出一个问题:“你们说,除了更多的钱和更高的职位,还能用什么,让一个已经财务自由、身居高位的功勋员工,继续保持创业初期的那股冲劲和创造力?”
问题一出,会议室陷入了更深的沉默。几位高管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作答。这超出了常规管理的范畴。
程长赢放下茶杯,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股权激励很重要,它是共享成果。但它解决的,是‘为我干’的问题。我现在思考的,是如何让最顶尖的那批人,重新找到‘为自己干’的感觉。”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影在城市的霓虹下显得有些深邃。“我最近总想起吴明远。”这个名字让在场所有人的心都揪了一下,“他很有能力,也曾满怀理想。但如果,当年他能有一个平台,去实践自己那些关于绿色建材的疯狂想法,而不是仅仅作为一个合规审查者,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众人:“长赢现在太大了,流程、制度、KpI……这些东西在保障集团稳健运行的同时,也可能在不经意间,磨平了一些最珍贵的棱角,扼杀了一些本可以燎原的星火。有些人,他们的梦想,可能不仅仅是做好一个高管。”
负责“天工oS”生态链的陈墨若有所悟,推了推眼镜:“程总,您的意思是……?”
“成立一个‘内部创业基金’。”程长赢斩钉截铁,说出了思考已久的方案,“第一期,我先投五十亿。不是集团战略投资部那种,而是面向集团内部所有正式员工。只要你的想法足够好,哪怕它与集团现有业务只有微弱的关联,甚至暂时看不到明确的盈利模式,只要方向是面向未来的,是创造价值的,都可以来申请。”
会议室里响起一片轻微的吸气声。五十亿!面向所有员工!不计较短期盈利!
“程总,这……风险是不是太大了?”一位较为保守的高管忍不住开口,“而且,如何保证公平?如何避免资源浪费和内耗?”
“风险可控。”程长赢摆摆手,“基金独立运营,由我、晚晴、陈墨,以及外聘的几位顶尖风投人共同组成决策委员会。项目筛选标准就两条:第一,创新性,是否代表了某种技术或模式的突破;第二,团队,尤其是主导者,是否具备那种‘不疯魔不成活’的企业家精神。至于公平,流程全公开,想法用ppt来换资源,能不能打动委员会,各凭本事。”
他眼神锐利起来:“至于内耗?我要的就是这种‘鲶鱼效应’!让那些觉得现状过于安逸的人,去接受市场的残酷洗礼!让那些脑子里有奇思妙想的人,有机会把idea变成现实!哪怕十个项目里只成一个,这个成功者所带来的创新活力、技术突破,甚至是给集团开辟的新赛道,其价值都远非五十亿能衡量!”
他看向苏晚晴:“晚晴,你负责法务和财务架构,设计好游戏规则。团队成员可以持有新公司大部分股权,集团作为天使投资方占小股,并提供所有必要的资源支持。成功了,他们自己是最大的赢家,集团也共享成果。失败了,集团承担损失,员工退回原岗,不受歧视。”
苏晚晴眼中闪过激赏,利落点头:“明白。这会彻底激活组织的创新细胞。”
程长赢又看向陈墨:“陈墨,你的技术委员会负责项目初筛和技术可行性评估。我要看的,是能改变行业,甚至改变人们生活方式的‘疯狂’点子。”
陈墨兴奋地搓了搓手:“没问题!早就觉得有些兄弟的脑子不该只用来写周报!”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长青创投基金”及“内部创业计划”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庞大的长赢集团内部激起了滔天巨浪。
起初是观望和怀疑。五十亿?真的谁都可以申请?失败了还能回来?天下还有这种好事?
但随着基金章程、申请流程和首批外聘风投大咖的名单公布,怀疑变成了难以置信,继而化作了汹涌的激情。尤其是那些年轻的技术骨干、产品经理,以及一些身处中高层却深感束缚的“老将”,他们眼中熄灭已久的火苗被重新点燃。
集团内网的专项论坛瞬间爆满,各种天马行空、胆大包天的项目计划书开始涌现。有要在沙漠里用新技术造“垂直森林”的;有要研发彻底颠覆传统物业模式的社区AI管家的;有要基于“天工oS”做下一代沉浸式虚拟办公空间的;甚至还有团队提出要利用长赢在建筑领域的积累,设计可商用的“个人飞行器泊位”……
程长赢没有过多干涉初期的海选,他更像一个耐心的垂钓者,等待着真正能让他眼前一亮的“大鱼”出现。
这天深夜,程长赢还在办公室审阅几份进入终审的项目资料。苏晚晴端着一杯热牛奶走进来,放在他桌上。
“都快成仙了,程大老板。”她语气带着关切,“怎么样,有发现特别惊艳的吗?”
程长赢揉了揉眉心,将一份项目书推到她面前:“你看看这个。”
苏晚晴接过,封面上写着项目名称:“‘归巢’——基于情感计算与空间重构的智慧适老社区解决方案。”主导人:张伟。
“张伟?”苏晚晴回忆了一下,“是不是那个……‘翡翠新城’三期项目的副总经理?干了十几年工程管理了,我记得他做事极其稳重,甚至有点……保守?他怎么会搞这么前沿的项目?”
“所以我才觉得有意思。”程长赢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你看他的方案核心。”
苏晚晴仔细翻阅,越看越是惊讶。这个张伟,没有堆砌酷炫的技术名词,而是从一个极其细腻的视角切入——如何让科技真正温暖地服务于逐渐老去的父母一代。他提出了“无形守护”概念,通过遍布空间的微型传感器和AI算法,无感监测老人起居、行为异常、甚至情绪波动,并在必要时自动预警或提供辅助。更绝的是他提出的“空间唤醒”设计,通过可变化的室内布局和智能光影,刺激老人的认知和活动意愿,对抗孤独和机能退化。
“这……这完全不像一个传统工程经理能想出来的东西。”苏晚晴惊叹,“这里面包含了医学、心理学、工业设计和AI的深度融合。他团队里有什么高人?”
程长赢点开张伟的申请视频。画面里,张伟显得有些紧张,但说到项目初衷时,眼神却异常坚定。
“……我父亲去年在家中不慎摔倒,因为发现不及时,留下了后遗症。那段时间,我就在想,我们长赢盖了那么多号称‘智慧’的房子,为什么在最需要‘智慧’去关怀人的时候,却往往无能为力?我们堆砌了那么多设备,为什么不能真正‘读懂’老人的需求?这个项目,我不是为了创业而创业,我是真想为像我父母一样的老人,做点实实在在的事……”
视频结束。
程长赢沉默了片刻,对苏晚晴说:“告诉委员会,这个项目,我亲自来面谈。”
苏晚晴离开后,程长赢独自站在窗前。内部创业计划的热潮让他欣慰,这步棋看来是走对了。张伟这样的“老将”迸发出的全新能量,尤其让他看到了组织创新的巨大潜力。
然而,不知为何,他脑海中却再次浮现出“749研究院”和“衔尾蛇”的阴影。这些隐藏在深海之下的巨鳄,他们所掌握和追求的,是远超常规商业竞争的、足以颠覆现有格局的力量。长赢内部的这点创新火花,在面对那种层级的威胁时,够用吗?
“长青创投”能孵化出守护家庭的“归巢”,但能否孵化出足以守护企业乃至国家未来安全的“利剑”呢?
他拿起内部电话,接通了陈墨的专线,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探寻:
“陈墨,在所有提交的项目里,除了商业创新的,有没有……那种看起来特别超前,甚至有点‘危险’的,关于网络防御、数据加密,或者……其他更前沿领域的想法?我需要知道,我们最顶尖的头脑,他们的想象力,究竟能走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