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有人眼尖地看到了门口的陈诚。
“他来了!陈老板来了!”
“唰”的一下,所有人的怒火瞬间找到了宣泄口,十几个人像疯了一样朝着陈诚涌了过来。
郭晓莹吓得脸都白了,下意识张开手臂护在丈夫身前。
“陈诚!你这个黑心老板!还我老公的命来!”一个男人冲在最前面,扬起的拳头眼看就要砸下来。
“都住手!”
陈诚一把推开护在身前的妻子,往前踏了一步,用尽全身力气吼了出来。
他双眼布满血丝,脸色惨白,整个人像被抽干了精气神,却死死地撑着站在那里。
人群被他这副不要命的样子镇住了一瞬。
“我老公在你工地上干活,现在躺在里面生死不知!你说怎么办!”
“我儿子才二十岁啊!他要是落下残疾,这辈子就毁了!我跟你拼命!”
一个老妇人冲上来,拳头雨点般捶打着他的胸口,哭得撕心裂肺。
陈诚任由她打着,胸口传来的闷痛,远不及心里的万分之一。
他扫过一张张愤怒、绝望的脸,喉咙干得像是要冒火。
“各位乡亲,各位兄弟的家属。”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但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这次事故,责任全在我。所有受伤兄弟的医药费,我陈诚全包了!一分钱都不用你们掏!”
人群的咒骂声小了一些,但质疑声立刻四起。
“说得好听!谁知道你会不会赖账!”
“就是!我们凭什么信你!”
陈诚没有争辩,他看向霍明轩。
“明轩。”
霍明轩立刻挤了过来,“陈哥。”
“现在,立刻,去给医院把所有费用先交上!保证用最好的药,最好的医生!”
他顿了顿,像是下了某个决心,声音更沉了。
“另外,所有误工费、营养费,我双倍补偿!每个受伤的兄弟,我个人再拿出五万块钱!”
“五万?!”
整个走廊,死一样的寂静。
哭声停了,骂声也停了。
这个数字,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每个人的心上。对他们这些靠力气吃饭的人来说,这是一笔想都不敢想的巨款。
所有人都直勾勾地看着陈诚,那样子,像在看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一个看起来是领头的中年男人往前走了一步,狐疑地上下打量他:“陈老板,你不是在跟我们开玩笑吧?”
“我陈诚,用我这条命担保。”
陈诚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
“我现在就让明轩去办,钱,马上到你们每个人的账上!”
他扭头看向霍明轩,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气音嘶吼:“去办!动用公司所有能动的钱,不够的……去借!现在,立刻,马上!”
霍明轩身体一震,看着陈诚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那股子决绝,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
看着霍明轩几乎是跑着冲出走廊的背影,工人家属们半信半疑,但终究是没人再闹了。
诡异的安静里,陈诚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才感觉到两条腿软得跟面条一样,几乎撑不住身体。
他知道,这只是个开始。
用钱砸出来的安静,能维持多久?
“叮!”
“叮!叮!”
一阵突兀的手机提示音,在安静的走廊里接二连三地响了起来。
起初没人注意,直到一个家属下意识掏出手机,看到屏幕上那条银行转账短信时,整个人都傻了。
“钱……钱到账了!”
一声尖叫,像在滚油里泼了一勺冷水。
“我的也到了!五万!个、十、百、千、万……真他妈是五万!”
“我的也是!卧槽!”
之前还喊打喊杀的人群,彻底没了声音。他们面面相觑,脸上的愤怒和绝望,被一种混杂着震惊和不敢置信的神情所取代。
钱。
真的到账了。
而且是立刻,马上,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陈诚撑着墙,听着那些此起彼伏的惊呼,紧绷到极点的神经,终于松开了那么一丝丝。
走出医院大门,夜晚的冷风一吹,陈诚才发现后背已经湿透了。他摸出一根烟点上,手抖得厉害,打火机“咔哒”了两下才燃起火苗。
尼古丁的味道呛得他一阵猛咳,可他却大口大口地吸着,像是要把肺都烧穿。
项目停摆,每一秒都在烧钱。
汉斯那边的最后通牒,时间在倒数。
李国强那条毒蛇,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等着给他致命一击。
现在,又加上了这笔天文数字的赔偿……
死局。
一个彻头彻尾的死局。
他还能怎么办?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
是个陌生号码。
陈诚划开接听,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喂?”
电话那头,是一个沉稳的中年男声:“是陈诚陈总吧?我是省环保厅的,姓刘。”
省环保厅?
陈诚脑子“嗡”的一声,瞬间炸了。
追责的来了?
“刘处长……您好。”他的声音里全是戒备。
“陈总,别紧张。”电话那头的刘处长似乎听出了他的情绪,“我打电话来,是想问问你们那个新材料项目的事。我听说,被市里叫停了?”
“是。”陈诚的心直往下沉。
“我看了你们的环评报告,材料写得不够详实,有些数据确实需要补充。”
刘处长的话不紧不慢,却让陈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但是,”刘处长话锋一转,“问题不大。只要你们尽快把补充数据交上来,重新走个流程就行。”
陈诚的呼吸猛地停住了。
这话的意思……
“刘处长,您的意思是……”他的声音都在发颤。
“我可以给你们开个绿色通道,加急处理。”刘处长给出了肯定的答复,“最快两周,新的环评报告就能批下来。”
两周!
陈诚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巨大的狂喜冲刷着他几近崩溃的神经,让他头晕目眩。
“刘处长!这……这太感谢您了!我……”
“陈总,先别谢我。”刘处长笑了笑,“你们这个项目,省里很重视,不能因为一些流程上的小问题耽误了进度。把项目做好,就是对我最大的感谢。”
挂断电话,陈诚还保持着接听的姿势,整个人僵在原地。
绝处逢生!
这四个字重重地砸在他的脑子里!
项目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