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思言注视那具枯骨,神情未动,只低声道:“若真如此,镇魂戟也许并非被封,而是被镇着。”
夷烛目光一顿。
“你怀疑戟不是器,而是魂?”
霍思言不答,只缓缓伸手,将指尖落在骨骸额间。
一瞬间,塔内所有魂纹齐齐闪光,灰焰自她掌心窜出,直贯顶壁。
“退后!”
夷烛一把将她拉开。
下一刻,那具枯骨竟低低震动,骨缝间溢出金灰色的光。
光线交织成图,浮在空中,是一幅古图。
图中山川如走龙,九州相连,唯北岭处被深色符文环绕。
符文中央,赫然是“魂”字,底部却裂开一道暗痕,仿佛有东西自那里逃脱。
霍思言凝视良久,轻声道:“那裂口……是魂术的源头。”
夷烛眸色深了几分,缓缓吐出一句。
“原来,所谓镇魂,不是封住外物,而是压着那道裂。”
他声音微哑。
“若戟被取走,裂口再启,世间魂脉便彻底失控。”
霍思言的目光落在图影的最下方,淡声道:“那就是他们想唤的东西。”
就在两人对话间,塔下传来微弱脚步声。
那是被霍思言震晕的南荒人,却仍有一人挣扎着起身。
他满脸血污,声音嘶哑:“你们……不该来。”
霍思言转身,目光冰冷。
“塔中……有主。”
那人咳出血沫,眼中流露出恐惧。
“我们只是来献祭,想求魂王醒,可现在,主已醒,他不认人。”
话音未落,塔底传来低沉轰鸣。
那声音,像无数怨魂在石层下缓缓翻动,带着久远而阴冷的回响。
夷烛拔戟在手,低声道:“来了。”
霍思言立于他侧,灰焰自袖底燃起,神色冷静如铁。
塔中风声骤止,下一息,石壁齐裂,一股古魂之气自下涌上,化作人形。
那人披着破碎金甲,面庞模糊,却双眸漆黑。
声音嘶哑:“镇魂之血……终于回来了。”
霍思言眸光一冷。
“你是谁?”
“吾乃塔主,昔年镇魂守将,魂名“墟”。”
霍思言一怔,那名字,她在旧魂册中见过,魂门叛乱前最后一任守印者。
夷烛低语。
“他不是人,是魂体残存,霍思言,小心他认不出敌友。”
“镇魂者……皆叛。”
那魂影缓缓抬手,指向霍思言。
“你身带残印,便该归塔。”
灰魂骤动,风浪席卷。
霍思言反手一引,灰焰凝掌,与那魂影正面相撞!
魂气震荡,整座塔壁摇晃。夷烛被逼退数步,长戟在地上拖出一道火痕。
“霍思言!”
灰焰被震碎,她退后半步,额间血丝淌下,却笑了。
“归塔?”
她冷声道。
“我从塔中来,却不为你归。”
“我为夺印。”
那一刻,她全身魂光暴起,灰焰化作锋刃,将“墟”的魂体一寸寸逼退。
夷烛眯眼,看着她身影被灰光包围,似乎某种更深层的力量正在觉醒。
“你真是……镇魂血脉的后裔?”
塔心深处,封魂阵陡然亮起第三道光环。
霍思言抬眸,低声道:“走,往下。”
“还没完?”
“这只是第一守。”
夷烛苦笑,长戟一横。
“真该早知道,跟你下地狱还算轻的。”
霍思言未回头,只一句冷声飘散在塔中。
“那就先活着出去。”
灰焰照亮黑暗,他们并肩跃入下层深井。
塔心的光,彻底熄灭。
昭北风雪更急。谢知安立于城墙,远望北岭,神情冷峻。
他忽觉胸口微震,是霍思言留的魂印在回应。
“她动手了。”
沈芝转头:“那我们呢?”
谢知安眸色暗沉:“镇魂塔若启,天下魂脉皆乱,她一人闯塔,我若不守界,北境就得血洗。”
“那你打算?”
谢知安抬眸,神色决绝。
“以昭北三营魂阵为引,锁魂于北,她若败,我以阵封山。”
沈芝脸色一变:“那是以命祭阵!”
“她若死,我何活?”
风声掠过,沈芝一时无言。
远方天色被雪掩去,昭北城的烽火,已在夜色中亮起。
霍思言与夷烛坠入古塔第二层,见到“魂阵之根”的真相。
谢知安启动昭北魂阵,引发天象共鸣。
夜色深沉,昭京的宫灯,一盏盏亮起。
天下的气息,在这一刻,彻底乱了。
塔下的风,仿佛能吹散人的灵魂。
霍思言与夷烛坠入第二层,脚下的石地竟浮着薄雾,雾气中有微弱的魂光游动,像无数微小的星火。
那一瞬间,霍思言心口的灰焰轻颤。
她握住镇魂戟,戟身裂缝处闪烁一丝暗金之光,像在回应什么。
“这层不一样。”
夷烛蹲下,指尖掠过地面,青石上刻满繁复的线条,那些纹理并非普通的阵,而是魂脉图。
“这里是镇魂塔的“魂根”。”
霍思言的声音低沉。
“所有封印的魂气都汇于此。”
她闭眼片刻,耳中传来如低语般的嗡鸣。那不是幻听,而是魂的共鸣。
“回来。”
那声音极轻,却带着一种无可抗拒的召唤。
夷烛察觉她神色异样,伸手要去碰她的肩。
就在此刻,镇魂戟忽地震动,灰焰猛然溢出!
轰……
四周魂纹齐亮,光线蔓延至塔壁,化作一道道金色魂锁,将二人团团包围。
夷烛骇然:“这不是机关,是……回应!”
霍思言咬牙,指尖死死攥着戟柄。
灰焰顺着她手臂逆流而上,直灼入心口。
她看见了光。
那光中,是一段破碎的画面。
古魂之战、九州血祭、镇魂者以血立戟。
她听到万魂的嘶喊,看见镇魂戟被裂为三段,坠入北岭之底。
“原来如此……镇魂戟的魂,被封于此地。”
夷烛皱眉:“所以你现在是被……吸引?”
“不是吸引。”
霍思言抬眸,目光深如渊。
“是镇魂之魂在试图夺我身。”
语音刚落,一股更强的魂压从塔心爆出。
那魂气化形,为一名青铜盔甲的女子,长发披散,眸中无瞳。
她缓缓抬手,手中持着半截虚影长戟。
“你是谁?”
霍思言问。
“吾名黎渊。”
那女子声音冷若金铁。
“为镇魂之戟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