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瞬,所有魂纹、魂压、魂意,皆如潮水般,朝她涌来。
“它选了你。”
夷烛的声音带着一种无法掩饰的情绪,像是释然,又像是一种崩裂前的预警。
霍思言心中却没有丝毫喜悦。
她只觉得镇魂戟那股沉眠千年的意志,正在向她倾注一个模糊的意图。
“我不是武器,我乃审判!”
下一刻,那柄镇魂戟腾空而起,朝她掌心疾掠而来!
谢知安本能欲上前阻拦,却被一道透明魂障弹开。
沈芝瞳孔一缩:“它要和她魂契共鸣?”
“不是契。”
夷烛忽地十分严肃。
“应该是夺魂……”
霍思言掌心魂纹骤然爆裂,那残片彻底碎裂消散,化作一道金焰逆流,灌入戟身。
她猛地被掀飞,狠狠撞在魂柱之上,唇角溢血,整个人被死死压制在半空,仿佛被献祭。
但她却没有挣扎。
因为就在刹那之间,她“看见”了。
她看见了镇魂戟的记忆。
那是一段远古之战,九州塌陷、魂族裂乱、神人殒落。
镇魂戟曾是魂族先祖祭出的终极封器,用以封印“烬幽”之下的毁灭意志。
那并不是单一力量,而是整个魂术体系所诞生出的“集体怨魂”,一旦破封,将会以魂灭魂,以术噬术。
“我不是为战而铸,我是为止战而生。”
镇魂戟的器魂低语,响彻她识海。
霍思言眼眸微颤,一滴血从她眉心沁出,落入魂戟之中。
戟身轻鸣,魂契达成。
天地魂压,顿时崩散。
一切,归于寂静。
她缓缓坠落,谢知安及时接住她。
而那柄镇魂戟,已静静悬于她身侧,如影随形,如誓同生。
“醒了?”
沈芝急忙上前查看。
霍思言睁开眼,眼底浮现前所未有的清明。
“镇魂戟……并不想继续存在。”
“它被创造,是为封印魂术体系的终点。”
“而我们……已走到终点。”
她低头,手指轻抚戟身,那戟仿佛有灵,轻轻震动回应。
“它说,若我们不能止住魂门的扩张,若我们不能自灭魂术之乱。”
“它将替我们,毁掉这一切。”
众人皆是一震。
“所以你是说……”
夷烛语气带着一丝嘲讽。
“我们辛辛苦苦找它半天,它现在反过来,要毁了我们这群修魂之人?”
“不是毁我们。”
霍思言缓缓站直身形,目光冷静而深邃。
“是毁我们“不肯收手”的执念。”
“镇魂戟……不是救赎,它是终审。”
空气陷入短暂沉默。
谢知安终于低声问道:“那你……还会用它吗?”
霍思言沉默片刻,最终道:“当然会用,但不会滥用。”
“我不是它的主。”
“我是它最后的“保管者”。”
而她话音落下之时,整个地宫忽然震颤,一道更深的封印自魂棺下缓缓裂开。
还有一条通道,藏在戟下。
夷烛低声问道:“那是什么?”
霍思言望着那道幽暗地脉深渊,目光骤冷:“是……魂门真正的起点。”
“他们的祭坛。”
封魂之地最深处,那道从镇魂戟之下裂开的幽深通道,仿佛一条吞噬光影的地脉巨口,静静敞开着,等待千年后首位来者。
霍思言站于入口前,掌中镇魂戟轻鸣一声,如感应到来自地脉深处的召唤。
“这是……魂门遗址?”
沈芝眉头微蹙,脚下的台阶潮湿而古旧,刻痕呈现出扭曲的祭祀文字,似有某种古老灵魂曾在此沉眠。
“准确说,是魂门的“前身”。”
夷烛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他垂眸凝视通道壁纹,缓缓道:“魂术最初并非为战而生,而是为献祭。”
“献祭?”
谢知安警惕地握紧剑柄。
“魂起之初,是以“归还”为本,以自身魂力祭山河,以灵识化契神象。”
夷烛缓缓踏下石阶,每落一步,声音更低一分。
“可后来,有人想逆转归还的规律,将“献”转为“取”,魂术便被扭曲。”
霍思言闻言未言语,但她掌中戟锋微颤,似也对那“扭曲”的源头心有感应。
众人拾级而下,越行越深,空气中弥漫起淡淡金色魂雾,那是魂术极度浓郁所导致的本源沉淀,久居于此的魂意已与地脉共生。
走至尽头,一座石坛赫然显现。
石坛圆形,其上刻满九州古图,中央立有三柱断裂的青铜柱。
曾为献魂三鼎,如今已倾覆,只余残火尚存,微光中隐约能看见密密麻麻的祭文刻痕。
“这是古魂族的“祭元坛”。”
夷烛缓缓走近,神情竟罕见地肃穆。
“当年整个魂术体系的根基,便埋在此地。”
“这里也是最早的魂门。”
霍思言沉默地走上祭坛,指尖轻拂过那些早已模糊的铭文,她忽而开口,声音清冷而低缓:
“你早就知道这底下藏着什么,对吗?”
夷烛没有否认,只是叹息一声:“我从小就听祖上讲过魂术之殇,他们不想后人再走这条路,但魂门走偏了……已经太久。”
“你呢?”
沈芝忽地问他。
“你自己呢?你加入过魂门,也背叛过他们,现在带我们来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夷烛没有立刻回答。
他望着那三根断柱,目光复杂许久,才缓缓开口:“我想看看,魂术还可不可以不靠牺牲活着。”
“你们要镇魂戟,我也要答案。”
“若这答案要在血里翻出来,那就从这坛下开始。”
话音刚落,地脉微震,石坛边缘一道机关启动,露出其下第二层封印。
那是一座石室,其中心布着一张残旧图卷,被封于青铜匣中,似乎是某种核心文献。
霍思言一眼认出那匣上的魂印,与镇魂戟上的符纹一模一样。
她低声道:“是镇魂初契者留下的遗令。”
众人屏息望向她。
霍思言不言,只将手中镇魂戟按在匣印之上。
咔哒……青铜匣开启,一道青魂光芒逸出,卷轴悬浮于空,徐徐展开。
那不是简单的术卷,而是一封遗言。
语音未启,众人脑海中却同时响起一个久远且疲惫的声音:
“吾名牧魂子,乃魂术初创之一,今以此卷,封镇九洲之乱。”
“魂术原为天地之间之契,不可夺,不可滥,然人心易动,贪念横流,终使魂乱沦为战器。”
“若后世仍以魂御人,以术伐义,吾之戟,将为终焉之刃。”
“届时执戟者,当立审魂之誓,以此为界,清乱归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