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景踏途惊栖鱼,疑是阅兵水中式。
倩影随阳入阁目,荷塘云霞涟漪舞。
暮色像被揉皱的锦缎,慢悠悠铺展在湖面时,夏至正牵着霜降的袖口踏过青石板桥。桥身浸在水里的部分爬满青苔,绒绒的绿像被春染透的绒毯,踩上去滑溜溜的,像踩着一块凝冻的绿玉,每一步都听得见水珠从鞋尖滚落的轻响 —— 那水珠裹着青苔的碎末,“滴答” 一声坠入湖面,惊得半尺下的鱼群倏然摆尾,银亮的鳞甲在斜阳里连成串,晃得人眼晕,倒比天上被晚霞染透的流云更显鲜活。“慢些,” 他指尖在她腕间轻轻一收,月白长衫的下摆扫过桥边的芦苇,惊起几只停在穗上的蜻蜓,它们振翅时带起的风,竟也吹得水面泛起细微波纹,“这桥年久失修,木板间的缝隙能塞进半只脚,跟个醉汉似的不稳当,摔着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 你看那桥栏,木头都发朽了,只能轻轻扶着。”
霜降垂眸看着两人交握的手,他掌心的温度透过素色袖口渗进来,像春茶初沏时裹着热气的暖意,连指尖掠过她腕间细纹的触感都清晰可辨。岸边的垂柳把枝条垂到水面,嫩绿的叶片像姑娘们垂落的发丝,叶面上的水珠顺着叶脉滚进湖里,激起的细碎涟漪,正与鱼群惊起的波纹叠在一起,一圈圈漫向远处的荷田 —— 那荷田此刻已被晚霞染成淡粉色,连荷叶的边缘都泛着胭脂般的红。“你看那鱼,” 她忽然轻声开口,声音轻得像被风揉过的棉絮,连呼吸都放得极轻,怕惊扰了水中的生灵,“倒真像诗里写的,排着队游呢,有的排成直线,有的绕成圆圈,比戏文里御林军的仪仗队还整齐,连摆尾的节奏都一样。”
话音未落,邢洲扛着竹编食盒从后面赶上来,食盒是用陈年竹篾编的,带着淡淡的竹香,竹篾碰撞声清脆如铃,在安静的湖边格外响亮,惊得更多鱼群蹿出水面 —— 它们银闪闪的身子在霞光里划出优美的弧线,鳞片折射的光像撒了把碎金,又 “扑通” 一声扎进水里,溅起的水花沾湿了晏婷的靛蓝色布裙,在裙摆上晕出浅淡的水痕。“哎哟这鱼!” 邢洲咋咋呼呼地停住脚,食盒盖没扣紧,露出里面桂花糕的金黄一角,甜香顺着竹缝钻出来,与荷塘的清香缠在一起,像两股温柔的丝线,“真是赶早不如赶巧,刚到就给咱演一出‘鱼跃龙门’,这可是好兆头!今年咱们的日子定能像这鱼群似的,热热闹闹,顺顺利利!” 晏婷嗔怪地拍掉裙上的水珠,指尖捏着一片被风吹落的荷叶 —— 那荷叶边缘还带着细小的锯齿,叶面上的水珠滚来滚去,像颗小小的水晶球,“是你嗓门太大,把鱼都吓破胆了,再嚷嚷下去,今晚的鱼汤都喝不上 —— 你看那鱼群,躲到荷叶底下去了,藏得比兔子还快,连个影子都快看不见了。”
众人沿着木栈道往湖心的望波阁走,栈道板是老松木做的,表面被岁月磨得光滑发亮,板缝里嵌着陈年的荷梗,有的还带着干枯的莲蓬壳,踩上去 “咯吱” 作响,像老木匠在低声絮语,诉说着往年的故事。沐薇夏捧着个青瓷罐走在中间,罐子是汝窑的,釉色像雨过天青,罐里盛着清晨采的莲子,绿莹莹的像翡翠珠子,颗颗饱满,她时不时掀开盖子闻一闻,那股清甜香气便顺着风飘散开,引得林悦频频回头,脚步都慢了几分。“这莲子是今早天没亮就去采的,” 沐薇夏晃了晃罐子,莲子碰撞声细碎如珠,像小雨打在芭蕉叶上,“生吃最是清甜,脆生生的像咬了口月光,带着点凉丝丝的甜,等下泡在茶里,还能添几分甘润,中和茶的清苦。” 柳梦璃跟在她身侧,胳膊上搭着绣绷,绷上正绣着荷花纹样 —— 她用了三种绿色的丝线,深绿绣荷叶底色,浅绿绣叶脉,嫩黄绿绣叶尖,丝线的碧色竟与眼前的荷叶分毫不差,“我得仔细瞧瞧这荷叶的纹路,昨儿绣到叶脉总觉得不对,原来边缘是带着卷儿的,像姑娘们蹙起的眉尖,带着点娇憨的模样,之前绣得太直了,少了几分灵气。”
望波阁立在荷塘中央,朱漆柱上的楹联被岁月浸得发黑,字迹却依旧苍劲,“波映天光浮画阁,荷承露气入吟杯” 十四个字,墨痕深处还藏着当年题字人的力道,连笔锋的转折都清晰可见。阁檐下挂着两串红灯笼,灯笼上绣着荷花图案,风吹过的时候轻轻晃动,像两团跳动的火焰。刚踏上阁前的石阶,便闻见一阵茶香从阁内飘出,那是明前龙井混着荷叶的清香,清冽中带着甘甜,像把整个黄昏都揉进了气息里,吸一口都觉得浑身舒畅。毓敏正坐在临窗的石桌旁沏茶,石桌是青石雕的,表面刻着缠枝莲纹,她面前摆着套白瓷茶具,茶盏里浮着几片鲜嫩的荷叶尖,茶汤淡绿如春水,清澈得能看见杯底的茶叶。她见众人进来,笑着扬了扬手中的茶筅 —— 那茶筅是竹制的,竹丝细密如发,“可算来了!再晚一步,这‘荷露茶’就得凉透,这可是今早踩着露水采的荷叶尖,带着晨露的清甜,配着明前龙井,滋味绝了 —— 你们闻,是不是带着荷叶的清香,还有点露水的凉润?”
苏何宇率先凑过去,鼻尖几乎要碰到茶盏,深吸一口气后眼睛发亮,像发现了宝贝似的,“这味道!比山泉水沏的还清冽,没有一点杂味,简直是暑天里的及时雨!一口下去,浑身的热气都散了。” 他刚要伸手去端茶盏,被毓敏轻轻拍开手背,“急什么?先赏鱼再品茶,这才叫雅兴。你看楼下的鱼群,刚才被邢洲吓着了,现在又出来了,正绕着阁柱游呢,活像在列队欢迎咱们,多有灵性。” 众人顺着她的目光往下看,只见数十尾银鱼围着阁基的石柱游动,它们仿佛有了默契,时而排成整齐的方阵,像训练有素的士兵;时而旋成圆形,像朵盛开的银花,鳞甲反射的霞光在水面流动,波光粼粼,真如诗中 “阅兵水中式” 的奇景,让人忍不住感叹大自然的神奇。韦斌连忙举起相机,镜头上还带着刚才湖边的水汽,他小心翼翼地调整焦距,对准水面连按快门,“咔嚓” 声不绝于耳,“这光影太绝了!鱼群的影子落在水底的青石板上,跟墨笔画的似的,连鳞片的纹路都清晰可见 —— 今晚可得好好修修照片,调色、修细节,不然辜负了这难得的景致。”
墨云疏抱着拓板坐在角落的竹椅上,拓板是梨木做的,边缘被她摩挲得光滑温润,指尖轻轻划过木面的纹路,忽然指着水面轻笑,声音里带着几分惊喜,“你们看那鱼阵,竟隐隐有棋谱的章法,这一圈绕着阁柱的,像围棋里的‘小飞’,守住自己的地盘;那一排往荷叶间游的,像‘跳脱’,灵活又有章法,莫不是水里也有位棋仙在对弈,用鱼群当棋子?” 夏至闻言挑眉,拉着霜降走到栏杆边,指尖顺着栏上的雕花划过 —— 那雕花是荷花形状的,花瓣的纹路细腻,“还真被你说着了。去年我来这儿,见一位白发老人在湖边观鱼,他说这鱼群能应和人的心意,你心里想着什么阵势,盯着它们看一会儿,它们便能慢慢摆出来,跟通了灵性似的,比训练过的鸽子还听话。” 霜降低头望着水中的鱼影,夕阳的光透过水面照在鱼身上,让银鱼多了层淡淡的金辉,她忽然想起前世在西湖边,殇夏也曾指着鱼群与她论棋,说 “鱼戏莲叶间,亦如棋子落枰间,看似散乱,实则藏着章法”,如今情景相似,连夕阳的角度、鱼群的姿态都分毫不差,眼眶竟有些发热,分不清是夕阳晃了眼,还是心底的情绪翻涌。
“快看!那是谁的影子?” 李娜突然指着水面惊呼,声音里满是好奇,她的手指着水面最清晰的一道影子,激动得连声音都有些发颤。众人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只见夕阳渐渐西斜,把阁楼的飞檐、众人的身影都拉得老长,像被拉长的丝线,斜斜投在水面,与荷影、鱼影叠在一起,像幅流动的水墨丹青,每一秒都在变化。最靠前的那道倩影纤长窈窕,裙摆的轮廓在波心轻轻晃动,随着涟漪舒展收缩,裙摆上绣的藤花纹路在水中模糊开来,竟像活了过来,在水面轻轻舞动。“是霜降姐姐!” 林悦拍手笑道,眼睛亮晶晶的,像藏着星星,“你看那影子,连发梢的弧度都像,随着阳光慢慢往西移呢,活像在跳一支慢舞,动作轻柔得像羽毛。” 霜降抬头看向夕阳,橘红色的光晕把天边的云霞染成了胭脂色,云层的边缘还泛着金边,自己的影子正随着日光西斜缓缓移动,从阁外的水面,慢慢移到阁内的石桌上,最终与砚台的影子叠成了心形,像上天刻意勾勒的浪漫。
此时暮色渐浓,天边的云霞由橘红转为绯红,像姑娘们刚晕开的胭脂,带着几分羞涩的艳;又渐渐染上紫调,深邃中透着温柔,层次分明得像精心晕染的彩笺,每一种颜色都过渡得自然柔和。荷塘里的荷花在霞光中更显娇艳,粉的像蘸了上好的胭脂,花瓣边缘还泛着浅白,像姑娘们涂了脂粉的脸颊;白的像裹了素绢,纯净得没有一点杂质,花瓣上的水珠像撒了层碎钻,在霞光下闪着光。有的荷花袅娜地开着,露出嫩黄的花蕊,引得蜜蜂在花间飞舞;有的还含着花苞,像羞答答的姑娘藏在碧叶后,只露出一点粉色的尖,让人忍不住期待它绽放的模样。微风拂过,荷叶轻轻摇曳,发出 “沙沙” 的声响,像在低声交谈,水珠在叶面上滚来滚去,偶尔滴落在水面,激起的涟漪把云霞的倒影搅得支离破碎,又很快重新聚拢,宛如一场无声的舞蹈,每一个动作都优雅动人。“这便是‘荷塘云霞涟漪舞’吧,” 鈢堂不知何时站在阁门口,手里还提着个竹篮,篮身缠着细麻绳,篮里装着刚采的莲蓬,有的还带着新鲜的荷叶,“我绕着湖走了半圈,湖边的柳树下、石滩旁都去了,就数这儿的景致最妙,云霞落进水里,连涟漪都带着颜色,像把整个天空都倒进了荷塘。”
众人连忙让开位置,给鈢堂腾出坐的地方。邢洲早已按捺不住,不等鈢堂把竹篮放稳,一把抢过里面的莲蓬,掰下一颗就剥起来 —— 他的动作有些急切,莲子壳的碎末落在衣襟上也不在意,新鲜莲子的清甜在舌尖散开,带着点湖水的凉润,他含糊不清地赞道:“甜!真甜!比蜜饯还爽口,没有一点涩味,这可是纯天然的好东西,比城里卖的加工莲子好吃百倍 —— 晏婷,等下把这些莲蓬煮了,晚上当点心吃,再配点茶,绝了!” 晏婷无奈摇头,从邢洲手里接过竹篮,开始仔细挑选莲蓬,“就你嘴馋,跟个馋猫似的,见着好吃的就挪不动腿。这些得挑嫩的煮,老的留着晒莲子干,泡茶煮粥都香,营养也足,可不能都被你一顿造了,得留点给大家尝尝鲜。” 沐薇夏则取出青瓷罐,小心翼翼地把新鲜莲子倒进茶盘,与明前龙井混在一起,莲子的绿与茶叶的绿相映成趣,“用莲蓬水沏茶才叫绝,去年我在江南试过,把莲蓬壳洗干净煮水,再用那水沏茶,茶汤里带着莲子的清甜,连杯底都留着荷香,喝一口浑身都舒坦,暑气全消。”
毓敏重新沏了茶,这次的茶盏里除了荷叶尖,还加了几片莲子心,嫩绿的莲子心浮在茶汤里,像小小的船帆。茶汤入口先是清苦,那苦味不重,带着点草木的清香,随即回甘绵长,从舌尖一直蔓延到喉咙,像人生先苦后甜的滋味。“这莲子心虽苦,却是解暑的良药,” 她端起一杯递给霜降,指尖轻轻碰了碰茶盏,感受着温度,“夏天喝这个最好,能清心火,比什么凉茶都管用,还没有副作用。你看这茶盏里的影子,莲子心浮在水面,像不像细小的船帆,在绿波里航行?” 霜降捧着茶盏,指尖感受着瓷杯的温润,看着水面倒映的霞光 —— 那霞光把茶水都染成了淡粉色,连莲子心都泛着淡淡的红,她忽然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像在梦里见过无数次 —— 前世某个夏日,她也曾与殇夏在西湖边的荷亭品茶,他也是这样为她添上莲子心,说 “苦尽甘来,才是人生真滋味,先尝过苦,才懂甜的珍贵”,连茶盏的纹路、茶汤的颜色都与眼前的一模一样,时光仿佛在这一刻重叠,前世与今生的记忆交织在一起。
苏何宇与夏至已在石桌上摆开棋枰,棋枰是竹制的,表面刻着细密的棋盘格,黑子白子是用天然石磨的,泛着温润的光。两人相对而坐,黑子白子落在棋盘上,脆响如落玉,在安静的阁内格外清晰。苏何宇执白,落子急促,手指捏着棋子 “啪” 地一声落下,棋子与棋盘相撞的声音清脆如泉,带着几分急切;夏至执黑,落子舒缓,指尖捏着棋子顿一顿才落下,仿佛在深思熟虑,声音沉厚如击石,带着岁月的沉稳。“你这步‘断’太急了,” 夏至指尖点着棋盘上的白子,语气里带着几分笑意,“跟刚才邢洲抢莲蓬似的,只顾着眼前的利益,没想着后路,再这样下去,你的白棋就要被我围住了。” 苏何宇搔搔头,盯着棋盘皱起眉,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棋子,“那该怎么走?我看这鱼群的阵势,倒能学一手,你看它们绕着阁柱转,既护住了自己的地盘,又能随时进攻,这思路妙啊!我是不是也该学着‘绕’着走?” 众人闻言都笑起来,墨云疏端着茶盏打趣道:“你这是观鱼悟棋道?要是真能赢了夏至,可得给这鱼群颁个‘棋师奖’,让它们当咱们的荣誉教练。”
夕阳渐渐沉到湖对岸的树梢后,天边的云霞变成了深紫色,像泼洒的浓墨,又渐渐晕开,与湖面的波光连成一片。韦斌一直在拍照,此刻终于放下相机,揉了揉发酸的手腕,感叹道:“这光影变得真快,刚才还是橘红、绯红,现在就成了紫调,跟变戏法似的。要是能把这变化拍下来,做成延时摄影,肯定特别惊艳 —— 你看那涟漪,把云霞的影子拉得老长,像彩色的丝带在水里飘。” 柳梦璃已经绣好了荷花纹样,把绣绷举到霞光下,丝线的光泽与荷叶的光泽叠在一起,竟分不出真假,“这霞光真是最好的染料,绣出来的荷叶比白天看的还鲜活,连露珠的反光都绣出来了。”
墨云疏忽然提议拓印荷影,她铺开桑皮纸,将拓包蘸了淡墨,轻轻按在栏杆上 —— 刚才夕阳把荷叶的影子投在栏杆上,轮廓清晰如刻。“得趁着霞光没散拓下来,” 她动作轻柔,像怕惊扰了影子,“这可是天然的画稿,比任何笔墨都生动。等拓好了,再题上凌泷辰的诗,就是一幅完整的《望波阁赏荷图》。” 李娜连忙帮忙按住纸张,指尖小心翼翼地抚平褶皱,“你看这荷叶的纹路,拓下来多清晰,连叶脉的分叉都分毫不差,简直是鬼斧神工。” 不一会儿,一幅荷影拓片便完成了,墨色的荷叶在宣纸上舒展,边缘带着霞光投射的柔和弧度,竟比真荷叶更添几分韵味。
邢洲早已煮好了莲蓬,端上来时还冒着热气,清香四溢。众人围坐在一起,剥着莲蓬,品着荷露茶,听鈢堂讲江南的荷事。“江南的荷花开得早,六月就满塘都是了,” 鈢堂剥出一颗莲子,放进嘴里,“那边的荷塘边都种着柳树,柳丝垂到荷叶上,风一吹,柳丝和荷叶缠在一起,像姑娘们的发丝。还有采莲女划着小船,唱着采莲曲,歌声顺着水面飘开,连鱼群都跟着船游。” 林悦听得眼睛发亮,“真想去看看!是不是跟诗里写的‘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一样?” 鈢堂笑着点头,“比诗里还美,等秋天咱们一起去,还能采莲藕,炖排骨汤最香了,粉糯糯的入口即化。”
暮色彻底笼罩湖面时,望波阁的灯笼被点亮了,橘黄色的光晕透过窗棂洒在水面,与天上的星光、水中的荷影交映,像撒了一地碎金。涟漪依旧在水面舞动,把灯笼的影子、星光的影子、荷影的影子都搅在一起,分不清哪是天,哪是水。“你看这涟漪,” 夏至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耳语,他望着霜降,眼里映着灯笼的光,“就像人心,一点动静就会泛起波纹,可最终都会平复下来,留下最真的模样。” 霜降抬头看他,他的眉眼在灯光下格外温柔,与记忆里的殇夏渐渐重合,她忽然懂了 —— 那些前世的遗憾,那些心头的涟漪,终究会在时光里慢慢平复,像此刻的湖面,虽有波纹,却依旧澄澈。
韦斌突然举起相机,对着众人按下快门,闪光灯在暮色中亮起,瞬间定格下这温馨的画面:石桌上的棋枰、茶盏、莲蓬,栏杆边的拓片、绣绷,还有众人脸上的笑容,都被收进镜头里。“这张照片就叫《望波阁夜话》,” 他满意地看着屏幕,“等洗出来,得镶个框挂在茶楼里,比任何装饰都好看。” 李娜凑过去看,笑着说:“你看邢洲,嘴里还塞着莲子,脸都鼓起来了,像个青蛙,太逗了!” 邢洲连忙咽下莲子,瞪了她一眼,却引得众人笑得更欢,笑声顺着风飘出望波阁,惊得荷叶上的青蛙 “呱呱” 叫起来,与笑声应和着,在荷塘里久久回荡。
月亮爬上中天时,众人终于起身返程。木栈道上的灯笼一路延伸,像一串引路的珍珠,踩在上面的脚步声与荷叶的沙沙声、虫鸣的唧唧声混在一起,像一首温柔的夜曲。霜降走在最后,手里握着一片刚采的荷叶,叶面上还带着露水,凉丝丝的,却让她心里暖暖的。夏至追上她,递给她一枚用莲蓬壳做的小哨子,“吹吹看,像不像青蛙叫?” 霜降放在嘴边轻轻一吹,清脆的哨声在夜色里散开,引得远处的青蛙也跟着叫起来。“你看,” 夏至笑着说,“连青蛙都在跟你应和呢。”
走至湖边,众人忽然停下脚步 —— 水面上,涟漪依旧在轻轻舞动,把月光的影子、荷影的影子、灯笼的影子都叠在一起,像幅流动的画。而望波阁静静地立在荷塘中央,朱漆的轮廓在月光下格外清晰,像一位守护着荷塘的老者,见证着每一个黄昏与黎明。“明天再来吧,” 霜降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不舍,“说不定能看见朝阳落在荷塘里,又是另一番景致。” 众人纷纷点头,邢洲已经开始盘算:“明天我带些糯米来,咱们包荷叶糯米鸡,用荷叶包着蒸,肯定香得流油 —— 保证比酒楼里的还好吃!”
踏上石桥时,霜降回头望了一眼望波阁,只见月光洒在阁顶的瓦片上,像铺了一层银霜,而水面的涟漪依旧在舞动,把 “望波阁” 三个字的影子晃得轻轻摇曳。她忽然想起诗的最后一句 “荷塘云霞涟漪舞”,原来这 “舞” 不仅是云霞与涟漪的舞,更是时光的舞,是人心的舞,是每一个相遇与重逢的舞。而望波阁,便是这场舞蹈最好的见证者,把每一个瞬间的美好,都定格成了永恒。
回到藤香院时,已是夜半。霜降把那片荷叶夹进拓片册,与白天拓的荷影放在一起,荷叶的清香混着墨香飘散开,像把望波阁的黄昏都带回了家。她躺在床上,耳边仿佛还能听见荷叶的沙沙声、鱼群的摆尾声、众人的笑声,还有那清脆的哨声。月光透过窗棂洒在枕头上,像一层薄薄的纱,她想着明天的荷叶糯米鸡,想着朝阳下的荷塘,想着夏至温柔的眉眼,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梦里,她又回到了望波阁。夕阳正浓,鱼群在水面列队游过,云霞落在水里,与涟漪一起舞动。夏至站在栏杆边,朝她笑着招手,他的影子与她的影子在水面叠在一起,随着涟漪轻轻晃动,再也分不清彼此。而望波阁的楹联在夕阳里闪闪发光,“波映天光浮画阁,荷承露气入吟杯”,每一个字都像活了过来,随着风,随着荷香,随着涟漪,轻轻吟诵着,把这个夏日的黄昏,永远留在了时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