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底的震动不是一次性的塌陷，而是一种持续的、有节奏的搏动，像地底藏着一颗巨大的心脏，正随着某种未知的意志缓缓跳动。齐墨没动，但手指已经从虚张的状态收回，五指并拢，掌心朝下贴在离地面半寸的地方——不是试探，是在感受。
他不需要睁眼也知道，身后那些刚稳住呼吸的学员们，此刻全都僵住了。刚才还清晰可辨的武器光芒，现在像是被什么吸走了颜色，连蓝光都变得浑浊。
“别乱动。”他说，声音压得很低，却奇异地穿透了空气里的嗡鸣，“谁动，谁死。”
这不是恐吓，是事实。震动不是单纯的地质变化，而是某种结构正在重组。他能感觉到脚底那层刚结痂的水泥正在软化，不是融化，是……活化。就像皮肤遇热出汗，不是病态，是反应。
远处黑雾的核心已经看不见了，不是消失了，而是被一层新的东西覆盖。那东西不像屏障，倒像是……膜。半透明，微微起伏，表面浮着细密的纹路，和之前护甲上浮现的纹路完全不同。那些纹路在动，不是随机游走，而是有方向地流动，仿佛整张膜本身就是一个活着的器官。
齐墨眯起眼。
纹路的颜色是暗金，不是邪恶力量惯用的黑或紫，也不是传承力量那种温润的蓝。它是金属的冷光，却又带着血丝般的暗红脉络，像是某种生物组织嫁接在机械结构上。
这就是变态。
不是升级，不是强化，是进化。
“导师组！”他喊，没回头，只靠声音控制节奏，“封锁外围，别让任何能量逸散出去。支援组，药剂全部换成封印型，现在不是攻击的时候。”
没人问为什么。
因为他们都看见了。
那层膜开始收缩，不是往内塌，而是像肺叶一样一张一合。每一次收缩，空气中就会多出一道细微的裂痕——不是物理裂缝，是空间本身的褶皱。裂痕出现时无声无息，但只要有人靠近三米内，身体就会瞬间失衡，像是被无形的手拽了一下。
一个侦察组的学员不小心踏进其中一道裂痕边缘，整个人猛地侧倾，左脚直接陷进地面半寸深。他没喊疼，只是脸色骤白，因为他的靴子正在慢慢变色——从黑色变成灰白，再从灰白变成透明。
“别拔出来。”齐墨说，“让它自己松开。”
那学员咬牙点头，硬生生站着不动，任由那只脚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侵蚀。
其他人屏息。
齐墨慢慢蹲下，指尖轻轻触碰脚边的一块碎石。石头原本是灰色的，此刻表面也浮现出类似膜上那种暗金纹路，只是更淡、更慢。他用指甲刮了一下，纹路立刻中断，但三秒后又重新连接起来，仿佛石头本身也有记忆。
这不是附着。
这是感染。
“它在适应我们。”他说，“刚才那一下攻击，没让它崩溃，反而让它学会了怎么用我们的节奏呼吸。”
没人接话。
因为所有人都意识到，这不是战斗进入了新阶段，而是规则变了。之前的攻防逻辑全部失效，对方不再是被动防御，而是在模仿、吸收、重构。
那层膜终于完成了最后一次收缩，接着猛地一鼓——不是爆炸，是扩散。一道无声的波纹以核心为中心向外蔓延，速度不快，但所过之处，所有残留的能量痕迹都被抹除。近战组刚才插在地上的刀刃光芒熄灭，支援组洒出的药剂残液蒸发成雾，连空气中原本躁动的灵力粒子都安静下来。
齐墨的手指还贴在地上。
他感觉到那波纹扫过脚底时，皮肤下有一瞬间的刺痒，像是细小的针尖扎进真皮层又迅速退开。他没缩手，反而把掌心压得更实了些。
“它在测试我们。”他说，“不是攻击，是扫描。”
话音刚落，膜中央突然裂开一道缝。
不是孔洞，是口。
一张没有嘴唇的嘴，边缘光滑如镜，内部漆黑如墨。但它不吐气，也不吸气，只是静静地张着，像在等待回应。
齐墨站起身，慢慢往前走了一步。
所有人都想拦他，但没人敢动。
他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刚才那一下攻击暴露了核心，现在又出现新形态，谁都知道这一步跨出去可能就是陷阱。但他也知道，如果不走这一步，对方会继续试探，直到找到最脆弱的那个点。
他走到离那张“嘴”五米远的地方停下。
脚底的搏动感更强了，像是地底的心跳在催促他靠近。
然后，他做了一件谁也没想到的事。
他把手伸进口袋，掏出一小块灰烬残留物——不是从上一战带回来的那撮，而是刚才战斗中无意间蹭到衣角的一点碎屑。他没看它，只是把它放在掌心，然后摊开手，朝那张嘴的方向举了起来。
灰烬没发光。
但它开始震动。
频率和地底的心跳一致。
那张嘴缓缓闭合，接着整个膜表面的纹路突然加速流动，暗金色的线条交织成一张复杂的网，像是某种语言，又像某种电路板。
齐墨没放下手。
他知道这是回应，不是投降。
这是新规则下的第一次对话。
就在这时，膜的边缘开始剥离。
不是碎裂，是蜕皮。
一层薄如蝉翼的物质缓缓从主体上脱离，飘向空中，像一片没有重量的纸。它旋转着，最终停在齐墨面前一尺处，静静悬浮。
他看清了上面的图案。
不是符文，也不是文字。
是一张脸。
和三百年前壁画上那位传承者一模一样的脸。
但这一次，眼睛是闭着的。
嘴角微微上扬。
像是在笑。
齐墨的手指动了动，掌心里的灰烬突然变得滚烫，不是灼烧感，而是像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他低头看去，发现灰烬正慢慢渗入皮肤，不是消失，是在融合。
他的掌纹变了。
不再是原本的浅色线条，而是染上了暗金。
和膜上的纹路同源。
“它不是敌人。”那个护甲认主的男学员忽然开口，声音沙哑，“但它也不是我们。”
齐墨没回答。
因为他看见，那片悬浮的膜皮正缓缓转向战场另一侧——那里站着一名支援组的女学员，手里还握着没来得及收起的药剂瓶。她的影子落在地上，形状正常，可影子边缘，正浮现出和膜上一模一样的暗金纹路。
她自己还没发现。
她的左手，正无意识地摩挲着右手手腕内侧。
那里，原本光滑的皮肤下，隐约有东西在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