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烬在掌心微微发烫，不是灼热，而是一种沉甸甸的搏动，像握着一颗刚从战场上摘下来的心脏。齐墨没松手，也没握紧，只是让它贴着皮肤呼吸——这感觉比刚才更清晰了，仿佛那点残渣正在吸收他体内某种节奏。
远处的欢呼已经散去，没人再盯着自己武器上的蓝光发愣，大家都动了起来。近战组重新列阵，支援组调整药剂配比，侦察组蹲在地上用指尖测试空气震频。没人问下一步怎么打，因为他们都知道，答案在他手里。
齐墨抬起眼，目光扫过战场中央那道正在愈合的裂缝。水泥表面光滑如新，可他知道，底下还在跳。就像人皮裹着伤疤，看起来好了，其实底下还疼。
“现在！”他开口，声音不响，却像钉子一样扎进每个人的神经，“别等它完全闭合！”
话音落，他猛地将掌心朝天一翻——灰烬没洒出去，反而浮起一层薄雾似的光尘，在空中凝成一道短暂的弧线，指向黑雾核心曾经裂开的位置。
这不是指令，是信号。
近战组三人同步前冲，步伐错开半拍，刀刃未出鞘，只靠附魔金属与空气摩擦产生的低鸣制造震荡。支援组紧随其后，抛出的不是符纸，而是混着银粉的液体胶囊，落地即爆，形成一片半透明屏障，隔绝邪恶力量可能释放的干扰波。
齐墨没动，依旧站在原地，脚底踩着那片刚结痂的地面。他闭上眼，不是冥想，而是听。
听风里的节奏。
听黑雾深处那颗“心脏”收缩前的细微停顿。
一、二、三……
第七次时，他睁眼，吼：“打！”
三把短刃几乎同时刺入空中某个看不见的点——那里没有实体，只有空气扭曲形成的真空旋涡。刀尖没入瞬间，整片战场的光线都暗了一瞬，像是世界眨了下眼。
紧接着，支援组的药剂精准泼洒在刀柄周围，液体顺着金属纹路爬升，发出轻微的嘶鸣声，像是在腐蚀某种看不见的屏障。
黑雾开始剧烈翻滚，不再是自然流动，而是像被钉住四肢的野兽在挣扎。它终于意识到，这次不是试探，是冲着命门来的。
齐墨嘴角扯了一下，不是笑，是咬牙。
他知道对方要反击了。
果然，下一秒，黑雾外围骤然膨胀，一层层浓稠如墨的屏障凭空生成，层层叠叠，像无数道门关上。每一道屏障上都有细密的纹路闪烁，不是随机图案，而是某种古老文字的变体，排列方式诡异却不杂乱。
“符文！”齐墨喊，“别硬撞！震荡它！”
侦察组立刻响应，五人呈扇形散开，每人手中握着一根细长金属棒，敲击地面发出不同频率的震动。这不是攻击，是试探——就像用音叉碰玻璃，找到最脆弱的那个频率。
第一道屏障晃了晃，纹路明灭不定。
第二道开始剥落，像老旧墙皮。
第三道……裂了。
近战组没等命令就冲了进去，这次不是突刺，而是轮换式切割——一人出刀，另一人立刻补位，第三个人则负责清理残留能量。他们的动作越来越快，节奏越来越稳，仿佛不是在战斗，而是在跳舞。
支援组跟上，把最后一瓶特制药剂注入裂缝边缘。液体渗入屏障缝隙，发出类似骨骼断裂的脆响，整片黑雾屏障像玻璃一样炸开细纹。
齐墨没参与进攻，他站在原地，手指轻轻摩挲胸口那道烙印。烫得厉害，但不再是共鸣，更像是……回应。
他低头看手心，灰烬还在，只是颜色变了，从灰白转为深紫，像是吸饱了血的布条。
“它认我。”那个接过护甲的男学员突然喊了一声，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动作一滞。
他跪在地上，不是因为疼，而是护甲在他手里彻底亮了起来，蓝光顺着手臂蔓延到脖颈，皮肤下隐隐有纹路浮现，像活物般游走。
齐墨没说话，只是把手心那撮灰烬攥得更紧了些。
灰烬没碎，反而变得更软，像一团温热的泥。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不是残留物，是钥匙。
是三百年前那个跪地引动地脉的人，留给后来者的最后一道门锁。
“继续！”他吼，“别停！”
众人回神，攻势再起。
这一次，他们不再只是攻击弱点，而是要把整个邪恶力量的结构撕开。
黑雾终于慌了。
它不再只是收缩再爆发，而是开始无差别吞噬周围的一切能量——空气、光线、甚至声音都被吸进去，在弱点处形成一个高速旋转的能量旋涡。那旋涡中心不再是孔洞，而是一个不断塌陷的黑洞，连支援组抛出的药剂都在半空中被吸偏轨迹，直接卷入其中。
近战组的刀刃也被拉扯，差点脱手。
“稳住节奏！”齐墨大喊，“别让它带偏你们的频率！”
他往前跨一步，脚底刚离开裂缝，胸口烙印猛地一烫，像是被人用烙铁按了一下。他闷哼一声，没停，反而把灰烬贴在掌心，狠狠按向虚空。
灰烬离体那一刻，竟然没落地，而是悬浮在他掌前一寸，缓缓旋转，像一颗微型星辰。
紧接着，所有人的武器都亮了起来，不只是蓝光，还有紫、红、金……各种颜色交织成一道洪流，顺着灰烬的轨迹涌向漩涡中心。
黑雾剧烈震颤，像是内部某个零件崩坏了。
旋涡开始不稳定，边缘出现裂痕。
齐墨没松劲，反而再次抬手，这次不是虚握，而是五指张开，像要抓住什么。
灰烬突然爆开，化作无数光点，钻进旋涡裂缝。
下一秒，黑雾核心彻底暴露。
不再是拳头大小的孔洞，而是一张脸——和壁画上一模一样的脸，眼睛睁着，嘴唇微张，像是在无声呐喊。
齐墨看见了。
那不是邪恶力量的脸。
那是三百年前那位传承者的脸。
他的手指还悬在半空，掌心朝前，五指张开。
灰烬已经没了，只剩一道淡紫色的印记，像胎记一样烙在他皮肤上。
远处，那个护甲认主的男学员突然抬头，眼神变了，不再是恐惧或困惑，而是一种近乎清明的平静。
他看着齐墨，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但齐墨读懂了。
他说：“它不是敌人。”
齐墨没回应。
因为他脚下的地面，又开始震动。
这次不是裂缝，是整片战场在下沉。
像有人在地下，轻轻敲了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