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柄上的血已经凝成了深褐色的硬块，像一层粗糙的漆皮贴在金属表面。齐墨没去擦，反而把左手也搭了上去，两只手掌夹住剑身，像是在测试它的温度。
空气还在震，不是震动，是被什么东西压着呼吸。刚才那波攻击结束后，基地西南角的通风井附近安静得反常，连仪器都停止了报警，只剩下远处金属支架偶尔发出的轻微形变声。
他低头看了眼胸口。
徽章残片还在发烫，蓝光比之前更亮，像是被人从内部点亮的小灯。每一次邪恶力量靠近，它就跳一下，像心跳同步器。
“齐墨！”林然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带着喘息，“东侧走廊……它回来了。”
他没应声，只是把剑抬起来，横在胸前。
下一秒，地面裂开一道缝——不是炸开，是缓缓撑开，像一张嘴。灰白色的雾从裂缝里涌出，不扩散，只贴着地面前进，碰到墙根就往上爬，形成一层半透明的膜。
“所有人撤到三米以上！”他吼完，自己先跳上了旁边的维修梯。
近战组的人动作快，一个个攀上架空层；侦察组则原地不动，灰隼探测器对准雾气，屏幕上的波形开始剧烈跳动。支援组抬着担架往后退，但有个队员脚下一滑，膝盖磕在水泥地上。
雾立刻缠了上去。
那人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整条腿就变成了灰白色，皮肤下浮现出类似血管的黑色纹路，正往腹部蔓延。
齐墨甩手扔出剑鞘，砸在他身前的地面上。
雾停住了。
不是害怕，是犹豫。
他跳下来，落地时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但他没停，几步冲过去拽起那人衣领，直接甩向最近的队友：“抬走！别让他碰地！”
通讯器炸响：“b组报告！雾开始变形了！它在……模仿我们的动作！”
果然。
这不是单纯的攻击，是观察、学习、复制。
齐墨转身面向那片雾，抬起右手，五指张开，然后猛地握拳。
雾也做出同样的动作。
他笑了，笑得有点疯：“行啊，那你试试这个。”
他突然蹲下，右手贴地，左手按住胸口徽章，低声念了一句没人听清的话。
蓝光瞬间暴涨。
雾退了一步。
不是缩回裂缝，是真的后退，像活物一样收缩成一团，悬浮在离地半米的位置。
“现在知道怕了？”他站起来，喘了口气，抓回剑柄，“传令下去，所有人保持三米高度，侦察组盯紧它的形态变化，支援组准备应急药剂，近战组——等我信号。”
话音未落，雾猛地炸开，分成十几股细流，扑向不同方向。
有人惊呼：“它分开了！”
“不是分开。”齐墨盯着其中一股，“是试探。”
他冲出去，剑横扫，砍中一股雾流。
没有声音，只有空气被撕裂的闷响。
那一股雾瞬间凝固，变成一块灰黑色晶体，掉在地上碎裂。
其他雾流立刻改变轨迹，不再分散，而是全部朝他涌来。
“来得好。”他嘴角扬起，眼神却沉到底，“就缺个靶子让我找规律。”
战斗真正开始了。
近战组不敢落地，只能在架空层跳跃作战；侦察组一边记录数据一边喊：“它的移动频率变了！现在是每三秒一次脉冲！”
支援组把药剂绑在绳子上扔给被困队员，有人接不住，药瓶摔在地上，液体溅到雾里，发出滋啦声，冒出白烟。
一名学员施展传承力量时手抖了，火球刚成型就炸在自己脚边。他摔倒，差点落地。
齐墨冲过去拽住他胳膊，把他甩到安全区，回头吼：“别怕！它怕你们记住自己是谁！”
那学员愣住，然后点头，重新站稳，双手合十，掌心冒出一团青色火焰——不是训练时那种橙红，是深得发紫的青。
火光中，他身后地面浮现出一个模糊的符文，像刻进空气里的古老文字，一闪即逝。
没人注意。
除了齐墨。
他记下了位置。
战斗持续升级，雾流开始模拟人类轮廓，做出攻击姿态。有的像持刀者，有的像弓箭手，甚至还有一个模仿齐墨刚才蹲下的姿势。
“它学得越来越快。”林然喘着气说，“再这样下去，它会复制我们的战术。”
“那就让它学。”齐墨咬牙，胸口徽章烫得几乎要烙进肉里，“让它以为自己懂了。”
他突然冲向裂缝源头，剑尖直指雾的核心。
近战组惊叫：“别过去！那是陷阱！”
他没停。
一步踏进雾中。
世界瞬间安静。
不是听不见声音，是所有感知都被屏蔽了。他看不见手，感觉不到脚，连呼吸都像是别人的。
只有胸口的徽章还在跳。
他闭眼，顺着那股热流，把意识沉进去。
一秒。
两秒。
第三秒，他睁开眼，剑横劈而出。
不是砍向雾，而是砍向空气中的某个点。
一道看不见的屏障被斩开，雾流猛地扭曲，所有分身同时崩解。
基地恢复清明。
短暂的寂静。
然后是欢呼。
齐墨没动，站在原地，剑尖垂地，血从虎口渗出来，滴在灰烬上。
他知道，这只是第一轮。
远处，基地深处的一面墙突然亮起。
不是灯光，是壁画自己发光。
上面画着一群人围攻一团黑雾，中间站着一个手持残破徽章的人，姿势和他刚才一模一样。
没人说话。
齐墨也没看。
他只是低头，看着剑柄上的血迹，慢慢收紧手指。
剑要掉了。
他知道。
可现在没人能帮他捡。
他只能让它掉得慢一点。
再慢一点。
直到下一波攻击来临前，他还能举得起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