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柄上的血已经半干，黏腻得像是某种活物的皮肤。齐墨没松手，反而把五指攥得更紧，指缝间渗出新的血珠，在金属表面拉出细长的红线。
他刚走出训练场西侧通道，脚底就踩到了一块异常温热的地砖。不是烫，而是像踩进刚晒过的沙土里——那种缓慢渗透进骨头的暖意，和此刻空气中弥漫的铁锈味格格不入。
头顶的感应灯突然熄灭了一排，不是闪烁，是整齐划一地熄灭，仿佛被什么东西精准地掐断了电源。紧接着，远处传来第一声闷响，不是爆炸，更像是某种巨大物体从地下深处缓缓坐起时挤压岩层的声音。
齐墨停下脚步，左肋下的钝痛猛地加剧，像是有东西在里面游走、啃噬。他没低头看伤口，而是把右手按在墙上，掌心贴着冰凉的混凝土，感受那股震动从指尖传上来——频率很低，但带着规律性的停顿，像心跳，又像呼吸。
“来了。”他低声说，声音轻得只有自己听见。
下一秒，整个基地的空气仿佛被抽空了一瞬。地面开始轻微震动，不是地震那种混乱波动，而是有方向性的震颤，由南向北推进，像一只无形的手正沿着地脉爬行。
通讯器里瞬间炸开杂音，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喊叫：“b组遭遇异常能量场！队员……队员身体开始透明化！”
“A组报告！空气中出现黑色颗粒，吸入后意识模糊！”
“医疗区警报！有人突然失语、瞳孔扩散！”
齐墨没等他们说完，直接按下全员频道：“所有人，按预案行动！近战组封锁通道，侦察组启动灰隼探测器，支援组优先处理精神污染症状！现在不是问为什么的时候，是执行的时候！”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一把刀劈开混乱。频道里短暂安静了一秒，然后是迅速响应的脚步声、装备碰撞声、指令复述声。
他转身冲向最近的指挥节点，途中撞见一个满脸惊恐的年轻学员，对方手里握着探测仪，屏幕上的波形图疯狂跳动，几乎看不出规律。
“别慌。”齐墨一把抓住他肩膀，力道大得让那人膝盖一软，“你不是第一个遇到这种情况的人。你现在要做的，不是弄懂它，是记住它。”
学员喘着气点头，手指颤抖着按下记录键。
就在这时，齐墨胸口的徽章残片突然发烫，不是震动，是持续不断的灼热感，像一块烧红的铁贴在皮肉上。他低头看了一眼，发现那裂痕边缘竟泛起微弱的蓝光——和刚才地图上无人岛礁周围的光晕一模一样。
这不是巧合。
这他妈是挑衅。
他咬牙忍住肋下的刺痛，冲进临时指挥室，墙上投影还没完全稳定，但已经能看清几个红点正在快速移动——那是被攻击波及的区域。
“林然！”他对着麦克风吼，“你那边情况？”
“我们挡住了第一批冲击，但有个队员……他的影子自己动了。”她的声音稳得可怕，“现在被隔离在东侧仓库。”
齐墨瞳孔一缩。影子自主行动，意味着邪恶力量已经开始侵蚀个体存在本身。这不是物理攻击，是概念层面的入侵。
他迅速扫视作战板，手指划过几条预设路线：“让所有人避开水泥地，改走金属架空层！地面现在是它的传导介质！还有，让支援组把昨天画的临时标记全贴到墙上，别贴地上！”
命令刚落，外面传来一声短促的尖叫，随即戛然而止。不是死亡，更像是生音被什么东西吞掉了。
齐墨冲出去，看见一名东南亚修行团体的成员跪在地上，双手死死捂住耳朵，指缝间渗出血丝。他身边站着另一个队员，正试图扶他起来，却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弹开，撞在墙上。
齐墨冲过去，蹲下身，一把扯开那人衣领——锁骨下方浮现出一圈黑色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心脏蔓延。
“听着！”他盯着那人的眼睛，“你现在感觉不到疼，对吧？因为它已经麻痹了你的神经。但你还能动，说明意识还在。我要你集中精神，想着你最怕失去的东西，快！”
那人嘴唇颤抖，终于挤出一个词：“……女儿。”
齐墨猛地抬手，在他眉心一拍，同时低吼：“那就别让她变成孤儿！”
那人身体剧烈一震，黑色纹路停滞了一瞬。
齐墨立刻回头对旁边的队员喊：“把他抬到高处！越高越好！它怕高度，刚才的震动频率显示，离地超过三米，它的影响会减弱！”
那人被迅速抬走，齐墨站在原地，胸口的徽章依旧滚烫。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这些攻击看似杂乱无章，实则都在试探人类的极限：感官剥夺、认知扭曲、存在侵蚀……
这不是战斗。
这是考试。
“齐墨！”林然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侦察组发现一个异常区域，攻击频率比其他地方慢百分之七！就在西南角通风井附近！”
他眼神一凝：“记下来，别碰它。可能是弱点，也可能是陷阱。”
他一边说，一边看着作战板上不断更新的数据流。原本按计划分布的小组正在被逼迫重组，有人被迫撤退，有人意外顶上缺口。混乱中，某种新的节奏正在形成——不是完美的配合，而是被迫适应后的本能反应。
这才是真正的战场。
他摸了摸胸口的徽章，热量未减，但那种锯齿般的钝痛似乎找到了出口，顺着血管流向四肢。他低头看剑柄，血迹已经干涸，但握上去时，掌心传来一阵奇异的震颤——不是来自剑，是来自他自己。
剑要掉了。
他知道。
可现在没人能帮他捡。
他只能让它掉得慢一点。
再慢一点。
直到下一波攻击来临前，他还能举得起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