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渊西麓的震颤已持续了三日。
苏瑶指尖划过岩壁上斑驳的符文，星辰之力在指缝间流转成银线，将那些崩裂的刻痕逐一勾连。三日来，她与林风循着地脉异动的源头深入这片从未被踏足的峡谷，脚下的岩层每一步都泛着青黑色的光泽，像是被浸透了千年寒泉的墨玉。
“这里的地脉之力很奇怪。”林风忽然按住腰间的长剑，剑鞘上的云纹正发出细碎的嗡鸣，“不像是自然流动，倒像是被人强行扭曲过。”他俯身拾起一块剥落的岩片，断面处竟隐隐可见螺旋状的纹路，在幽暗的光线下泛着金属般的冷光。
苏瑶抬头望向峡谷深处。三天前，深渊议会的残部在记忆牢笼中自爆，虽未挣脱却引发了灵渊全域的地脉震荡，西麓的地面裂开数丈宽的沟壑，露出这些深埋地下的遗迹。玄风长老曾说过，灵渊的地脉根系藏着上古修士镇压混沌的秘辛，如今看来，传闻或许不假。
“小心脚下。”她忽然拽住林风的衣袖。两人脚边的地面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凹陷，青黑色的岩石如融化的蜡油般向下流淌，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甬道。甬道两侧的石壁上布满了更繁复的符文，这些符文并非静止不动，而是像活物般缓慢蠕动，偶尔碰撞时会迸出淡金色的火花。
“是地脉锁灵阵的变体。”苏瑶凝眉细看，指尖的星辰之力突然被符文吸附，在石壁上勾勒出半幅残缺的阵图，“但这里的阵眼被人破坏了，所以地脉才会紊乱。”她忽然想起三日前楚墨传来的消息——深渊议会在总攻前曾派人潜入西麓，当时众人以为只是佯攻，此刻想来，他们真正的目标或许就是这里。
林风的长剑突然出鞘三寸，剑刃上腾起淡青色的灵力：“有东西过来了。”
甬道深处传来细碎的刮擦声，像是有无数指甲在岩壁上爬行。苏瑶迅速结印，星辰之力在两人周身织成半圆状的屏障，屏障表面浮现出点点星光，将幽暗的甬道照得如同白昼。光影尽头，数十只青黑色的爬虫正蜿蜒而来，它们的身躯是由凝固的地脉浊气构成，每一节腹足碾过地面，都会留下灼烧般的焦痕。
“是地脉怨灵。”苏瑶认出了这种生物，“是地脉被污染后才会滋生的邪物，看来议会的人在这里动了手脚。”她话音未落，最前方的怨灵已撞在屏障上，身体瞬间崩解成无数黑色颗粒，却又在下一瞬重新凝聚，只是体型比之前大了一圈。
林风的剑突然化作一道青虹，剑气割裂空气时发出龙吟般的啸声。他踩着怨灵的残骸跃至半空，剑刃旋出三道弧光，将迎面扑来的怨灵尽数斩碎：“你专心解密，这些东西交给我。”剑气撞在石壁上，震得那些蠕动的符文剧烈闪烁，其中一块岩壁竟应声脱落，露出后方隐藏的石门。
石门上刻着一幅巨大的浮雕。画面中央是三位身披星纹法袍的修士，他们手中分别握着剑、印、珠——正是灵渊三脉神器的雏形。三人脚下是翻滚的黑色浊浪，浪涛中伸出无数挣扎的手臂，而在浮雕最边缘，一行古篆文正随着地脉的震动微微发光。
“‘三器镇元，九锁封渊’。”苏瑶指尖抚过那些篆文，星辰之力注入的瞬间，石门突然发出沉重的轰鸣，缓缓向内开启。门后并非预想中的空洞，而是一间四壁嵌满水晶的石室，每块水晶都封存着一缕流动的光带，细看之下，竟与灵渊三脉的灵力波动完全一致。
石室中央的石台上，一卷残破的兽皮卷正悬浮在半空中。卷首的封印已被撕开大半，露出里面泛黄的绢纸，上面用朱砂绘制的符文与石门浮雕如出一辙。苏瑶刚要伸手去取，兽皮卷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红光，一道虚影从卷中跃出，化作身披黑甲的武士，手中长戟直指她的眉心。
“是守卷灵。”林风的剑及时架住长戟，火星四溅中，他看清了武士铠甲上的纹路——那竟是由无数细小的“封”字篆文组成，“看来这卷东西确实是上古封印的关键。”
守卷灵的长戟突然化作黑雾，顺着剑刃缠向林风的手腕。苏瑶见状立刻结印，星辰之力在守卷灵周身织成记忆牢笼，牢笼的壁面上浮现出无数破碎的画面：上古修士布设封印时的场景、混沌之气第一次冲破地脉的惨状、还有一位与守卷灵长得一模一样的武士，正将自己的魂识注入兽皮卷……
“它在守护封印的秘密。”苏瑶忽然明白了，“它不是敌人，是在等能看懂残卷的人。”她收回记忆牢笼，缓步走向守卷灵，星辰之力化作柔和的光流，轻轻覆在它逐渐透明的躯体上，“我们是来修复封印的，不是来破坏它的。”
守卷灵的动作骤然停滞。它低头看向自己逐渐消散的双手，又望向石台上的兽皮卷，最终化作一道红光，融入那卷残卷之中。随着守卷灵的消散，兽皮卷上的朱砂符文突然亮起，那些残缺的部分竟开始自动修复，浮现出更多从未见过的阵法图谱。
苏瑶展开兽皮卷的瞬间，整间石室的水晶突然同时亮起。每块水晶中封存的光带都顺着地面的纹路流至石台上，与残卷中的符文相互呼应，在半空投射出完整的封印阵图——那竟是一个由三脉灵力交织而成的九连环阵，阵眼处标注的位置，正是灵渊核心的封印裂痕所在。
“原来如此。”林风凑近细看，剑鞘上的云纹正与阵图中的剑形符文产生共鸣，“三脉神器不是单纯的武器，而是启动封印的钥匙。之前神器共鸣失效，不是因为损坏，是我们用错了方法。”
苏瑶的指尖停留在卷尾的批注上。那行小字墨迹较新，显然是后人添加的：“混沌非灭，乃困于渊；三器非毁，需脉同源。”她忽然想起玄风长老曾说过，灵渊三脉本是同源，只是在千年传承中逐渐分化，难道破解当前困局的关键，竟是要三脉灵力重新合一？
石室突然剧烈摇晃，头顶的岩层开始簌簌掉落。林风扶住摇摇欲坠的苏瑶，目光投向石门处——青黑色的浊气正顺着门缝涌进来，那些被斩碎的地脉怨灵竟重新凝聚，而且体型比之前庞大了数倍，眼中闪烁着不属于怨灵的智慧光芒。
“议会的人果然没走。”林风将苏瑶护在身后，剑刃上的青光愈发炽烈，“他们故意引我们来解密，想坐收渔翁之利。”
苏瑶迅速将兽皮卷收入储物袋，星辰之力在她掌心凝聚成星芒：“残卷的秘密不能落入他们手中。林风，我们得把消息带出去。”她抬头望向石室顶部，那里的水晶正随着浊气的涌入逐渐变暗，其中一块最大的水晶后面，隐约可见通风的缝隙。
地脉怨灵的嘶吼声已近在咫尺。林风一剑劈开扑来的怨灵，剑气在石壁上炸出一个缺口：“从这里走！”他抓住苏瑶的手腕，两人踏着摇晃的石笋跃至半空，穿过那道狭窄的缝隙时，苏瑶回头望了一眼——那些怨灵的身后，一道身披黑袍的身影正站在石台前，手中握着半块断裂的神器碎片，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
峡谷上方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苏瑶捂着剧烈起伏的胸口，储物袋中的兽皮卷仍在发烫，仿佛有无数符文要冲破束缚。她知道，这卷残卷不仅藏着修复封印的方法，或许还藏着灵渊三脉真正的起源，而深渊议会想要的，恐怕远不止打破封印那么简单。
林风突然指向西方的天际。云层深处，一缕黑色的雾气正缓缓升腾，那雾气的形态与兽皮卷上绘制的混沌之气如出一辙。
“看来，我们得赶在他们之前找到另外两部分残卷。”苏瑶握紧了拳头，星辰之力在眼底流转成坚定的光，“否则，整个灵渊都要变成混沌的囚笼了。”
灵渊主峰的议事厅内，烛火在青铜灯盏里明明灭灭，映得众人脸上都覆着层凝重的阴影。苏瑶将最后一片记忆碎片按进水晶镜台，镜面上浮现出三日前药庐失窃的画面——一个穿着灵渊弟子服饰的背影，在夜色里撬开丹房暗格，盗走的并非珍贵药材，而是记载着地脉节点的《灵渊舆图》残卷。
“第七起了。”林风指尖在木桌上叩出轻响，声音压得很低，“从法器库失窃镇魂钉，到藏经阁被换走《混沌封印详解》，每次丢失的东西看似零散，串联起来却都指向核心防御。”他摊开掌心，三枚泛着黑气的令牌静静躺着，“这是在三个‘失窃现场’找到的，令牌上的深渊符文一模一样，但持有者至今没露出半点马脚。”
苏瑶指尖拂过镜台边缘的冰纹，目光落在画面角落——那名窃贼转身时，袖口闪过半枚银质莲纹。“这人对灵渊太熟悉了，”她抬眼看向楚墨，“气脉弟子的服饰绣银莲，可三天前的轮值名单里，所有银莲弟子都有不在场证明。”
楚墨刚结束与深渊先锋的鏖战，左臂还缠着渗血的绷带，闻言忽然攥紧了拳头：“我知道一个人。”他声音带着伤后的沙哑，“三年前因私闯禁地被废去气脉的师兄沈辞，他当年的本命令牌一直没交回，而且……他最擅长模仿他人气息。”
议事厅的门被风撞开，玄风长老拄着法杖踉跄而入，法杖顶端的夜明珠黯淡无光：“不好了，镇守西境封印的弟子传回消息，说昨夜有内鬼篡改了警戒阵法，导致三道副封印提前崩裂，现在混沌气息已经漫到半山腰了！”
苏瑶猛地起身，水晶镜台因灵力波动泛起涟漪。她想起昨日在药庐附近，曾闻到过一缕极淡的苦艾香——那是沈辞当年最爱用的熏香。“沈辞若真是内应，他要《灵渊舆图》做什么？副封印崩裂明明只是幌子……”她话没说完，林风忽然拍响桌面：“是主峰的灵脉枢纽！”
众人脸色骤变。灵渊的核心封印与主峰地脉相连，而枢纽所在的密室，正是用《灵渊舆图》记载的三处节点作为钥匙。林风抓起令牌起身时，议事厅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钟声，三长两短——这是枢纽遇袭的警报。
四人疾冲至主峰之巅，只见密室石门已被劈开半道缝隙，一个青衫身影正将手掌按在枢纽水晶上。沈辞转过身，脸上再无当年的温文尔雅，左眼角浮现出与令牌同款的深渊符文：“师妹，别来无恙？”
“果然是你。”楚墨的灵力在掌心翻涌，绷带下的伤口突突直跳，“你盗走镇魂钉，是为了削弱封印的镇压力；换走《混沌封印详解》，是要找到主封印的弱点；现在又想毁掉地脉枢纽……你到底想做什么？”
沈辞轻笑一声，指尖在水晶上划出诡异的符文，枢纽周围的地气开始倒灌，凝成黑色漩涡：“我要让深渊大军踏平这里，”他忽然扯开衣襟，胸口露出密密麻麻的深渊刺青，“三年前我闯禁地，本是发现了深渊议会渗透灵渊的证据，可你们谁信我？长老们只当我觊觎禁术，废我气脉逐我出山门！”他猛地指向玄风，“是你亲手拔了我的灵根，现在我就让你看看，你守护的这片净土，藏着多少见不得光的龌龊！”
苏瑶突然注意到他袖口的银莲绣得歪歪扭扭，与正品有细微差别。“不对，”她急速结印，星辰之力在掌心凝成镜状，“你的气息是伪装的，沈师兄的气脉早在三年前就断了，可你体内……”镜面映照出的景象让众人哗然——沈辞的躯壳里，竟裹着半道魔神虚影，“你是被深渊议会夺舍的傀儡！”
“晚了。”“沈辞”仰头大笑，胸口的刺青突然亮起，地脉枢纽发出刺耳的碎裂声，“主封印的能量正顺着地脉倒流入深渊，等议会主力突破最后防线，你们就会知道，所谓的‘渗透’，不过是为了引出灵渊真正的秘密——”他的身影在黑风中扭曲，“三百年前，初代守渊人就与魔神做过交易，用半片灵渊疆土换来了封印的暂时稳固，而你们……”
话音未落，楚墨已携着气脉洪流撞过去，拳头穿透虚影的瞬间，沈辞的躯壳如瓷片般碎裂。楚墨接住从空中飘落的半块玉佩，那是当年他与沈辞结义时互赠的信物，玉佩背面刻着“守渊”二字，此刻正淌着血泪。
枢纽水晶的裂痕蔓延至丈许长，林风扑过去用剑支撑住摇摇欲坠的阵眼，剑身上的灵力被黑气不断侵蚀：“苏瑶，用你的记忆牢笼暂时锁住地脉逆流！”苏瑶闭上眼，星辰之力在眉心凝成光茧，她要在记忆中重构地脉流向，可那些被篡改的阵法符文却在脑海里疯狂冲撞——原来渗透者早已在各处布下后手，就等这一刻彻底搅乱灵渊的根基。
玄风长老咬破指尖，将精血滴在法杖上：“老身来稳住阵眼，你们去追真正的渗透者。”他的白发在风中飞散，“沈辞的傀儡术里，藏着议会高层的气息，顺着气脉能找到他们的藏身地。”
林风拽起苏瑶冲向密道时，身后传来玄风长老的怒吼，夹杂着水晶彻底崩裂的脆响。苏瑶回头望去，只见老者的身影被黑气吞没，而地脉逆流形成的漩涡里，隐约浮现出一座刻满魔神纹路的祭坛——那才是渗透者真正的目标，他们要利用地脉精血，在灵渊腹地唤醒沉睡的魔神本体。
密道尽头的石壁上，三枚深渊令牌突然同时亮起，在地面拼出完整的符文。苏瑶忽然明白，之前的失窃案都是障眼法，渗透者真正要的，是让他们亲手集齐这三枚令牌，打开通往祭坛的暗门。
“走。”林风握紧她的手，剑身在黑暗中划出星火，“不管前面有多少陷阱，总得有人揭开那些被掩埋的真相。”楚墨紧随其后，掌心的玉佩发出微光，照亮了暗门上一行模糊的字迹：渊底有镜，照见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