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不止!”秦淮江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种引人入胜的诡秘感,“通天卫后来从一卷尘封已久的皇室密档中,找到了更为惊人的记载,近三代帝王,于登基大典当日,皆遭遇过此等完全相同的贺礼!”
听到此处,凌川只觉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皇宫大内,戒备何等森严,登基大典,又是何等庄重机密,要在众目睽睽之下,于象征着皇权正统的玉玺盒内动手脚,其难度堪比登天!
然而,非但有人能做到,而且还不止一次,而是历代如此,这已超出了寻常阴谋的范畴,透着一种令人窒息的诡异与强大。
秦淮江无视凌川眼中的震惊,继续用那平铺直叙,却字字千钧的语调说道:
“这些年来,陛下对此事始终如芒在背,时常因此寝食难安,廷尉府与通天卫,也从未停止过追查!”
“然而,即便是号称‘无所不察,无孔不入’的通天卫,在此事上也屡屡受挫,进展甚微。廷尉府更是如同撞上一堵无形的墙,难有寸进。有一段时间,甚至连我们自己内部,都不禁开始怀疑,这背后是否真有鬼神之力在操控!”
“转机,出现在十年前!”秦淮江的目光骤然锐利起来,“在一次针对血衣堂的围剿行动中,我们终于抓住了关键线索,得以确认长久以来的猜想,这一切的背后,确实存在着一个庞大、隐秘且组织极其严密的势力!”
他直视凌川的双眼,一字一顿地吐出那个令人心悸的名字:
“这个组织,名为永夜!其最高首领,自称夜天子!”
“而近百年来在江湖上频繁活动的血衣堂,不过永夜之下的诸多堂口之一!”
“这些年来,廷尉府并非没有抓捕过血衣堂的高层人物。但诡异的是,即便位份不低,他们对于永夜的核心秘密,所知亦是寥寥。这个永夜,就仿佛一个只有影子,却没有实体的幽灵!”
听完这些,凌川的后心不知不觉已渗出细密的冷汗。
‘永夜’二字,如同淬了冰的针,深深扎进心底,寒意随之蔓延开来。
秦淮江依然是那副古井无波的神情,仿佛刚才讲述的并非足以颠覆认知的秘辛,而只是一份寻常的案卷摘要。
“廷尉府将近百年来所有记录在册的大案、要案进行归纳、比对,发现其中相当一部分,无论线索指向、关键人物动向,还是最终结果,都存在一些难以自圆其说、逻辑无法贯通之处!”他语调平稳,却字字沉重,“仿佛始终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背后兴风作浪!”
凌川暗自凛然,永夜的触手必然早已深入皇宫内部,否则,绝无可能连续四代帝王,皆在登基大典那般戒备森严的时刻,于玉玺盒中留下那等同于挑衅的印记。
“恐怕不止是皇宫!”凌川提出一个更大胆的猜测,声音不自觉地压低,“就连廷尉府、通天卫这等专司稽查、护卫的机要核心,也难保没有他们的爪牙!”
秦淮江对此并未否认,只是微微颔首,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疲惫与无奈。
“永夜便如同真正的暗夜本身,无处不在,你能感受到它的存在,感受到那无孔不入的压力,可当你真正想要探寻其源头、捕捉其形迹时,它又缥缈无踪,仿佛只是月光投下的幻影!”
忽然,凌川眉峰一挑,目光锐利地看向秦淮江:“秦大人铺垫了这许多,绕了如此大一个圈子,最终想告诉我的,莫非是我岳父苏大将军的案子,背后亦有这永夜在推波助澜?”
秦淮江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诧异,似乎没料到凌川的思维如此敏锐,直接点破了他层层递进背后的真实意图。
他沉默一瞬,随即缓缓点头,语气更加肯定:“或许,不仅仅是推波助澜,根据一些尚未完全证实的线索推断,苏大将军的案子,极有可能,本就是他们精心策划的棋局之一!”
凌川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大人为了说服末将,还真是煞费苦心,编织了如此惊心动魄的一个故事!”
然而,秦淮江却缓缓摇头,神色是前所未有的肃穆:“凌川,廷尉府直属天子,只忠诚于陛下一人。若本官有半分怀疑你心存异志,对陛下、对朝廷有丝毫不忠之心,此刻你多半是在廷尉府的大牢跟我对话,或者,你早已是一具尸体!”
他的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金属般的冰冷质感,让人毫不怀疑其话语的真实性与决绝。
秦淮江顿了顿,目光如实质般落在凌川脸上:“你我虽是初次见面,但廷尉府的案牍库中,关于你的卷宗记录,垒起来已足有一尺之高。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懂得权衡,更懂得何为大局。正因如此,我今日才会破例,与你说这许多。”
“永夜,绝非本官凭空杜撰之物,信与不信,你自己衡量!”秦淮江最后一句,几乎是钉入了凌川的耳中。
回到临时住处,凌川发现苏璃正点灯等候。
他心中翻涌着关于永夜的惊涛骇浪,权衡一番之后,最终选择暂不将此事告知苏璃。
一来,此事真伪难辨,贸然说出徒增恐慌;二来,若永夜当真存在,其势力之庞大、根基之深远,已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他更不愿将苏璃卷入这深不见底的漩涡之中。
第二日,队伍用罢早饭,便自望云关开拔,正式踏上前赴神都的官道。
望云关距神都尚有五百里路程,但有蓝少堂及其麾下两千精锐禁军沿途护卫,凌川的安全自是无需担忧,不过,昨晚从秦淮江口中得知了那个强大到令人心悸的永夜之后,他依旧不敢有丝毫掉以轻心。
秦淮江与一众廷尉府成员亦与他们一同起程,只是方向不同,他们是转道前往雍州,继续追查萧卫蘅一案。
凌川伤势未痊愈,大部分时间仍需乘坐马车,苏璃便在车内悉心照料。
马车辘辘,窗外的景物缓缓倒退,凌川的心绪却早已飞向了那座波谲云诡的神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