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夜宫幽暗的房间里，烛火在墙角投下摇晃的光晕。
苍雪和晚照对坐在石桌两侧，两人的影子在墙上交叠，又被摇曳的烛光扯开。
求救信号和无夜宫的探索都进了死胡同，一时令人没有头绪。
晚照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的琥珀坠子，那蜜黄色的晶体在他指间泛着微光。“雪儿。”他突然开口，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你说……这琥珀里的芯片，能移植到我脑子里吗？”
苍雪正在擦拭照雪刀的手突然一顿。刀刃映着烛火火，在她脸上投下冷冽的银光。“你想做记忆移植？”她抬起头来。
“我总觉得蹊跷。”晚照将坠子举在手中，“为什么星际回信用的是盲文？我们两族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我们究竟是不是人类？为什么我们都看不见？我们来自何方，又将去往何处……能不能在永恒的黑暗中生存下去？”
苍雪放下刀，伸手接过坠子。
“从外表看，这不像脑芯片。”她将坠子举到灯前，蜜色的晶体在光下变得透明，内部黑色的芯片边缘整齐得如同被最精密的仪器切割过，“没有数据传输接口，结构也和脑芯片不同。”
房间里一时只剩下萤火燃烧的噼啪声。
苍雪突然起身，照雪刀在她手中转了个漂亮的弧光。
“要不要……把它取出来看看？”她犹豫道，“只是不知鬼烛长老会不会介意……”
晚照解下坠链，琥珀在他掌心滚动：“既然交给了我，这便是我的责任。这样封着，终究是个死物。”
苍雪深吸一口气，刀尖抵上琥珀表面。
她的手腕稳如磐石，刀锋却轻若鸿毛。琥珀在照雪刀下如同柔软的蜡，被精准地剖开一道细缝。
“奇怪……”苍雪眉头微蹙，“里面没有完全密封。”
她的刀尖轻轻一挑，黑色芯片便从琥珀中滑出，落在她早已准备好的丝绢上。
晚照凑近，闻到一股淡淡的松香。苍雪用刀尖托起芯片，在火光下转动。那黑色的薄片上，几道裂纹如同蛛网，中央却清晰地印着几个汉字——“周子美备份”。
“周子美？”苍雪不解地重复，“这枚芯片是备份？”
“周子美是谁？”晚照有些意外。
苍雪摇摇头：“不知道。”
“备份是什么意思？”晚照问道。
“就像……”苍雪思索着比喻，“鬼烛长老曾经说过，朱雀、青龙、玄武、白虎四部都有这样一个坠子，可能是同一份文件的复制。也许是周子美的记忆，也许是这个人备份的。”她的指尖突然收紧，“但奇怪的是……”
“是什么？”
“这几个字……”苍雪的声音带着不可置信，“写的是中文，不是盲文。”
晚照猛地抬头，无神的眼睛却仿佛要看穿什么。
他接过芯片，指腹仔细抚过表面，却因为那些字是印刷而非刻痕，触不到任何线索。
“为什么是中文？“他的声音沙哑，“如果同源，为何后来我们的文字又变成了盲文？”
苍雪摇头。她下意识地望向房间的外面，地宫里没有星辰，没有月光，只有无休止的黑暗在流动。
“太蹊跷了。”晚照握紧芯片，“若我们同根同源，为何我们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为何我们要活在永恒的夜里？”
苍雪的目光落回桌上的琥珀残骸。那些碎片在灯下像凝固的泪滴，折射着几百年来无人解答的疑问。
“也许……”她轻声道，“只有回到寒山，用天欲雪飞船上的设备，才能读取这段被尘封的记忆。”
“砰！砰！砰！”
一阵急促的拍门声突然打破了房间里的沉寂。
生墨的声音隔着石门传来，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院长大人！快开门！我们算出来了！他们不是没来救我们！”
晚照迅速用丝绢裹好芯片塞入怀中，三步并作两步拉开房门。生墨的脸在走廊火把下泛着激动的潮红，双眼闪烁着兴奋的光。
“我们重新计算了所有数据！”生墨兴奋地举起手中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龙飞凤舞地写了许多数字，“他们第一次回信耗时75年，第二次缩短到50多年，第三次仅用了20年！”他猛地抓住苍雪的衣袖，“院长大人！信号间隔在持续缩短！这意味着——”
苍雪接过那张纸，倒吸一口冷气：“他们正在接近我们！”
“没错！”生墨激动得浑身发抖，“对方这三百年来一直在向我们靠近！”
外面忽然响起杂乱的脚步声。
诗魄带着一众器师匆匆赶来，后面苍黄拉着生烟从人群缝隙中挤进来，发髻都散了一半：“不错！他们在寻我们！”
“若按这个时间推算，他们至少已在太空航行一两百年。”晚照忽然摇摇头，“若他们也是人类，怎么可能活这么久？”
“管他们是不是人呢！”苍雪道，“也许那边的时间计算不一样，也许对方飞船上的生命根本不是人，它们可以活个几千年也说不定。这些不重要了，只要他们是在不断靠近我们。”
气氛又活跃起来，众人又七嘴八舌纷纷议论起来：“那现在我们怎么办？等着被救？”
“继续对话！”诗魄大声道，胡须随着激动的呼吸起伏，“既然知道他们在靠近，就更要保持通讯！我们再给他们发一条求救信息！”
“对对对！”
“不错！我们要告诉他们我们收到了他们的回信，我们还在这里！”
“那我们的回信写什么？”
这个问题让众人又安静下来。所有人征询的眼光都看向苍黄和生墨。
苍黄摸摸下巴，和生墨对视了一下，缓缓道：“不知道他们现在到哪里了，若他们找到我们的时候我们已经进入了永夜，那我们所有人应该都生活在地下。所以回信应该告诉他们，我们在什么范围等待救援。”
“有道理！”
“不错！告诉他们我们在哪里等。”
人群又骚动起来。
“不知他们什么时候能收到我们的回信，我们又能不能等到他们来救？”
“这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我们要赶紧回去把信号发出去。”
“不错！”
“不过，根据计算我们还发现……”苍黄打断众人，“如果按照寒星的加速度，跳跃加上滑出公转轨迹的加速度，我们……也许还有不到十年就要全部进入永夜了。”
“十年？”晚照吃了一惊，“不是还有几十年吗？”
“当然，这只是一个最坏的打算。”苍黄道，“不过，也许还会更快，因为寒星的速度是不可知的。我们只假设它的速度是越来越快的。”
“如果只剩十年，那现在应当有不少的地方已经进入永夜了。”诗魄道。他想了想，忽然背上一身冷汗，“桑落城就已经进入永夜了。”
又有人道：“岂止桑落，桃浪城也已经没有太阳了。蜜合国所有的人都在往雪境跑，但雪境也已经有一些城市见不到阳光了。据说后面气候会越来越寒冷。”
“我们要赶紧回去，先把信号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