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沉默着观察局势的秦志强终于重重地咳了一声。
带着一家之主的威严开口了：“慧兰！你先冷静点！孩子们的事情，我们坐下来好好说！”
“你这样又打又骂，吵吵嚷嚷的，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他目光沉沉地看向林泽琛和舒嫣，眉头依旧没有松开，显然对眼前这局面也极为不满。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打破这僵局。
转向林泽琛，目光带着一个父亲特有的审视与恳切：“林总，我们不是老古董，也明白现在年轻人追求的是自由恋爱。”
“但是，两个人在一起，最基本的是要抱着对彼此负责的态度。”
“舒嫣是我们从小捧在手心长大的女儿，她单纯善良，没什么心眼。”
“作为她的父母，我们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她能找到一个真正疼她、珍惜她的好归宿。”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沉重：“你们在一起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或许现在就谈婚论嫁，考虑定下来，确实有点为时过早。”
“但今天既然这么不巧遇上了，有些话，我们作为长辈，还是希望你能给我们交个底。”
“这样，我们也能更放心让你们好好相处下去。”
邵思敏也连忙帮腔：“是啊是啊，林总，阿姨知道你们年轻人思想开放，但老一辈的想法还是比较保守。”
“你看，你们是不是……考虑一下，先把关系定下来？”
她这话带着几分试探，眼神里满是期望，仿佛只要林泽琛点个头，一切问题就能迎刃而解。
可，林泽琛的面色依旧平静如水，房间里剑拔弩张的气氛似乎与他全然无关。
他微微颔首，声音听不出太多波澜：“叔叔，您放心。我和嫣嫣是真心相爱的，我对她的感情是认真的。”
“将来，我自然也会对她负责到底。只是眼下，我们的关系定不了。”
舒嫣的心轻轻一颤，这句话，若是放在平时，足以让她甜蜜许久。
可在此刻，这份平静却让她感到莫名的寒意。
只听林泽琛话锋一转，继续说道：“只是，林氏集团新年马上要发布一款名为R9的智能驾驶汽车。”
“这个项目对集团至关重要，我们为此签订了一个宣传绑定协议。所以，至少在短期内，我暂时不能公开我个人的感情问题。”
“生意？”秦昊第一个按捺不住。
因为愤怒，声音都有些变形，“林总！我们现在谈的是我妹妹的终身大事，不是你们林氏集团的新车发布会！你拿这种借口搪塞我们，是看不起谁？”
他气得撸了撸袖子，要不是秦志强一个眼神递过来，恐怕就要冲上去了。
“绑定协议？”舒慧兰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
怒火几乎要从眼睛里喷出来，“不能公开个人问题？林泽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我女儿嫣嫣见不得光，还是说，公开了她，会影响你林大总裁的前途？”
她越说越气，指着林泽琛的手都有些发抖，“我们家嫣嫣哪里配不上你了？要这么被你藏着掖着？”
舒嫣整个人都愣住了，脑中一片空白。
R9智能驾驶，她听林泽琛在电话里提过几次，知道那是他最近倾注了无数心血的项目，即将上市。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项目，竟然会和他是否能公开他们的关系扯上联系。
这些事情，林泽琛一个字也未曾对她透露过。
她的心，一点点往下沉。
那之前呢？
他还温柔地告诉她，爷爷奶奶非常期待与她见面，还说他父亲也已经认可了他们的交往。
那些温情的话语犹在耳畔，此刻却像一个个响亮的耳光，扇得她头晕目眩。
难道那些话，都只是因为时机未到，所以随口说出的安抚之词？
又或者，他从始至终，都没有真正将她纳入他未来的公开蓝图里？
一瞬间，舒嫣只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变得无比陌生。
他依旧英俊，依旧沉稳，可那份曾经让她无比依赖的信任感，却在迅速崩塌。
那句“暂时不能公布我个人问题”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舒嫣心上，也彻底点燃了秦家人的怒火。
一股尖锐的刺痛感攫住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抬起头，努力想从林泽琛那张依旧平静无波的脸上寻找到一丝破绽。
一丝能够推翻她此刻所有负面猜想的证据。
“所以……”舒嫣的声音很轻。
她努力地，一字一句地问出口：“你之前说的，想带我见你的爷爷奶奶，那些话，和这个R9的协议，有冲突吗？或者说，它们之间，哪个才是你真正的想法？”
林泽琛的眉心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他看着舒嫣，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情绪复杂难辨。
他开口，声音依旧沉稳：“嫣嫣，我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的。爷爷奶奶确实很期待与你见面，我父亲也从未反对过我们的交往。”
“只是，R9项目对于林氏而言，不仅仅是一款新产品那么简单，它关系到集团未来数年的核心战略布局。”
“在这个关键节点，任何可能对集团形象、股价以及后续市场推广产生不可控影响的因素，我们都必须暂时规避。”
这番解释，听起来冠冕堂皇，无懈可击，却像一把柔软的刀子，更深地刺入了舒嫣的心。
真心？
规避？
原来在这些商业术语面前，她的感受，他们的感情，是可以被“暂时规避”的。
“规避？”舒慧兰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她怒极反笑，声音尖锐起来，“说得好听！林泽琛，你当我们是三岁小孩吗？你的意思是，我女儿的存在，会影响你们集团的形象？”
“会影响你们的股价？”
“我们嫣嫣是哪里见不得人，需要你这样藏着掖着？！”
秦志强一直没有说话，此刻他脸色铁青，看着林泽琛的眼神也变得审视而锐利。
他将妻子的激动稍稍按捺下去，沉声问道：“林总，既然你说令尊和令祖父母都已认可，那这个所谓的‘绑定协议’，具体是指什么？”
“是要求你必须保持单身形象，还是说，这个协议的效力，大到可以让你无视双方家庭的感受，无视一个女孩子的名誉？”
他的语气虽然比舒慧兰和秦昊克制，但其中的质问意味却更加逼人。
林泽琛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斟酌词句：“秦叔叔，协议的具体条款涉及商业机密，我无法详细透露。”
“但我可以保证，这并非针对嫣嫣，也绝无任何对她不敬的意思。只是市场策略的一部分，需要我在特定时期内，将公众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产品本身。”
他顿了顿，补充道：“这只是暂时的。”
“好一个市场策略！”秦昊冷哼一声，语气中满是嘲讽，“说到底，不还是觉得公开了女朋友，会影响你林大总裁的商业价值吗？”
“或者影响那些潜在的、因为你的‘单身人设’而对你们产品抱有幻想的消费者？”
这话虽然说得刻薄，却也并非全无道理。
舒嫣的心一点点往下沉。
她想起某些明星为了维持粉丝粘性，常年隐婚甚至谎称单身的新闻。
难道在林泽琛眼中，她和他的关系，也需要用这种方式来服务于他的事业？
她看着林泽琛，那个曾经在她眼中无所不能、让她全然信赖的男人，此刻却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和疏离。
他的解释听起来无懈可击，却又充满了无法言说的冰冷逻辑。
他谈论着集团战略，谈论着市场影响，唯独没有真正站在她的立场，考虑过她的感受。
舒嫣眼眶微红：“爸妈，我们回家吧。”
秦志强沉着脸，一言不发地站到女儿身边。
舒慧兰则是狠狠剜了林泽琛一眼，那眼神，像是要把他身上剜下块肉来。
邵思敏和秦岚迅速反应过来，手脚麻利地帮她收拾起本就不多的行李。
秦昊和秦霖已经默默拎起了舒嫣的行李箱。
一家人，就这样，带着一种无声的决绝，浩浩荡荡地走出了那间令人窒息的房间。
房门“咔哒”一声合上，隔绝了两个世界。
林泽琛独自站在空荡荡的房间中央。
一种前所未有的颓然感席卷全身。
一切都失控了。
他以为一切都能按照他的计划，一步一步，稳妥推进。
哪里料到，会是今天这样，在秦家人带着怒火的质问下，以如此难堪的方式，彻底脱离他的掌控。
他是林氏的掌舵人，向来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却在最亲密的关系上，栽了这样一个大跟头。
从那天之后，秦昊的话如同魔咒，日夜在舒嫣脑海中回荡。
林泽琛的电话、微信，如雪片般涌来，她却一概不看，一概不回。
手机调了静音，扔在包里，任由它震动到电量耗尽。
她将所有精力投入到工作中。
趁着年前，雷厉风行地跑完了最后几家供应商，收集资料，整理工作底稿，出具报表，一丝不苟。
心里的那道伤口，被她用疯狂的工作暂时麻痹，却在每一个停歇的瞬间，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