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嫣安静听着，等他说完。
她怕他没完全明白自己刚才话里的意思，或者以为她只是客套。
她看着他，语气认真。“其实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这句话如石子投入湖面，瞬间打破了刚刚建立起来的轻松的氛围。
周景策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空气仿佛被抽走了，只剩下米线馆里食物氤氲的热气，还有角落里制冷设备低沉的嗡鸣。
他握着水杯的手指收紧了些。
几秒钟的死寂。
他像是需要确认什么，声音有些发紧：“是你已经交男朋友了吗？”
“算是吧。”舒嫣没有回避他的视线，“刚开始了解阶段。”
这个回答模棱两可，但指向性明确。
周景策追问，语气里带着微微急切：“那就是刚开始。”
他顿了顿，像是在计算时间。
“在我们相亲之后？”
“嗯。”舒嫣点头，承认了这个时间点，“我也是最近才发现自己的真心的。”
周景策呆愣两秒。
一股混杂着震惊、失落与懊悔的情绪猛地涌上心头。
难过。
铺天盖地的难过。
他先前的从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军人特有的、面对突发状况时的紧绷感。
“没事，我们还能做朋友的是吧。再说子豪也是我的好兄弟。你姐嫁过来就是我弟妹了。”
“也是。当然可以是朋友。”舒嫣立刻应道，她也不想把场面弄得太僵。
这时，老板娘端着一个大托盘过来，动作麻利。
“来咯，两碗番茄小酥肉米线！”
热气腾腾的两碗米线放在两人面前。
食物的暖意驱散了一些寒气，也缓和了之前的严肃氛围。
“你刚才说，项目对接方都是政府部门？”舒嫣状似随意地问起，“那应该很耗费精力吧？关系维护，流程审批，都不是容易的事。”
她想找点话题聊，把这顿饭吃完。
“是挺耗费精力。”周景策没回避，“不过部队里待久了，跟官方打交道，按规矩办事，倒也还算适应。就是商业上的弯弯绕绕，还在学习。”
他吃东西的动作很规矩，速度也很快。
舒嫣注意到他握筷子的姿势，很标准。
军人的烙印，似乎刻在他的一举一动里。
“那你父亲是完全放手了？”舒嫣又问。
“名义上是半退休，偶尔还会来公司看看。”周景策放下筷子，喝了口汤，“但实际上的决策和运营，基本都交给我了。他说要给我充分的试错空间。”
他顿了顿，“当然，代价就是我得尽快成长起来，不能让他和我妈的环球旅行计划泡汤。”
这话里带着点年轻人的担当，也有些被架上去的无奈。
舒嫣心里有点复杂。
她也是被推着往前走，但她的压力更多来自职业本身，来自对专业极致的追求。
而他，军人转业，接手一个完全陌生的庞大产业，还要面对官方合作的严苛，以及来自家庭的期望。确实不容易。
性质不同，但重量或许相似。
“试错空间是好事。”舒嫣搅拌着碗里的米线，“至少不用束手束脚。”
“前提是，错得起。”周景策看着她，“新能源投入大，周期长，一个决策失误，可能就是几十上百亿的损失。这个代价，我担不起，家里也未必能轻松承受。”
后面的话题，两人也算聊得轻松。
一碗面的时间也很快。
周景策把舒嫣送回小区楼下，看着她进了单元门，才发动车子。
黑色大G汇入夜色，他脑中却不断回放着舒嫣那句“我也是最近才发现自己的真心的”。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心痛与失落在心头蔓延。
他自认条件不差，却不想，连个正式开始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人捷足先登了。
周景策踩下油门，车速快了几分，夜风从微开的车窗灌进来，带着一丝凉意。
舒嫣回到家。
她准备去洗澡，外套刚脱了一半。
门铃响了起来，她走向玄关，可视门铃的屏幕上，林泽琛一张俊朗的脸。
他单手拄着一只拐杖，另一只手随意地插在裤袋里。面色冷凝如冰，眼神深沉。
舒嫣拉开门。
“怎么这么晚了还过来？”她看着他，语气带着紧张。“而且你的脚伤还没好。”
林泽琛没有回答。
他只是用那双深邃的眸子紧紧盯着她。
拄着拐杖的身形，在门廊灯光下显得有几分摇晃，却依旧带着迫人的气场。
舒嫣忙上前一步，“小心点。”她扶着他，慢慢走进屋内。
林泽琛的视线落在舒嫣身上。
她只穿着一件轻薄的背心和家居长裤，勾勒出玲珑的曲线。
“你晚上不过来，那只有我，过来你这边。”林泽琛算是回答她前面的话。
舒嫣将他扶到沙发上坐稳。“昨天不是刚见面吗？”
“今天不是没见吗？”
“翠园有点远。”舒嫣低声解释，“我今天加了会儿班，想着明天再去看你。”
林泽琛脸上不见半分松动，依旧板着。
“晚上吃什么了？”他问。
“晚上？”舒嫣有些不解地抬头看他。
“吃的米线啊。”她老实回答，“你没吃晚饭吗？”
就在刚刚，他从车里，清晰地看见她和周景策相谈甚欢地坐在米线馆里。
那个男人，甚至还送她回了小区。
林泽琛用力一拉，把她拽到怀里。
低下头吻她，惩罚性的意味，辗转吮吸，不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
直到他终于稍稍松开她时，舒嫣已经微微喘息，脸颊染上薄红，眼神也有些迷离。
“我也想吃米线。”林泽琛突然开口，声音暗哑，带着一点委屈和执拗。
舒嫣愣了几秒。“那我帮你叫外卖？可是米线送过来，很容易坨掉的。”
她又试探着问：“或者……我扶你出去吃？”
其实林泽琛早已用过晚餐。他并不是真的想吃什么米线。
他只是，单纯地看到她和别的男人相处甚欢，心里翻江倒海般的不爽。
“那你，帮我做碗面条。”林泽琛盯着她的眼睛，语气中带执拗，算是退了一步。
“行，番茄鸡蛋面？”舒嫣想了想，起身往厨房走去。
林泽琛也慢慢移步跟到了厨房门口。
他倚着门框，看着舒嫣纤细的背影在灶台前忙碌。
她正低头拧开煤气灶，准备烧水煮面。
看着她为自己忙碌的样子，林泽琛心头那股无名火，又莫名消散了些许。
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幼稚，为什么要这样折腾她。
他迈步走近。
从身后，伸出双臂，轻轻环住了她的腰。然后微微用力一扭。
舒嫣“啊”地一声低呼，整个人被他转了过来，与他面对面。
她对上林泽琛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想生气，却又莫名地气不起来。
“你……你不是要吃面吗？”她的声音有些发颤。
林泽琛一手伸向她身后，精准地关掉了燃气灶的火苗。
他的头颅也随之低了下来。“不想吃了，现在只想吃你。”
温热的唇，精准地含住了她的。
这一次，他吻得比方才温柔了些许。
吻她这件事，他似乎已经驾轻就熟。
舒嫣的身体在他的引领下，渐渐变得柔软。
林泽琛一边吻着她，一边用身体的力量，推着她缓缓向厨房外移动。
舒嫣有些担心林泽琛的脚伤会吃力，怕他摔倒。
她努力稳住自己的下盘，尽量让两人之间的力道更多地倚靠在自己身上。
但林泽琛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孱弱。
从小接受严苛训练的他，即便一只脚受了伤，身体的控制能力和平衡感依旧远超常人。
两人唇齿相依，慢慢退出了厨房。
舒嫣本以为林泽琛会将她放开。
可他的手臂依旧紧紧环着她的腰，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
她微微分了点心神。
林泽琛察觉到她的走神，空出一只手，轻轻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的脸正对自己，不许她乱动。
直到舒嫣的后背抵在了冰凉的墙壁上，她才猛然意识到。
他们已经退到了她的卧室门口。
林泽琛，是想进她的房间。
当两人踉跄着退到床边，舒嫣的小腿不小心撞击到床沿。
她身体重心不稳，惊呼着向后倒去。
本能地，她双手紧紧抓住了林泽琛胸前的衣领，试图稳住自己，却也带着他一起向后拽。
林泽琛也被这股力道带着，控制不住地倒了下去。
“唔！”
一声压抑的闷哼从他喉间溢出，几乎是砸在她耳边的。
他的头，重重地埋在了她的颈窝处。
应该是压到伤口了。
舒嫣瞬间慌了神，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
“弄到腿了吗？！”她急切地问，声音里充满了担忧。
林泽琛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趴在她身上，一动不动。
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颈间肌肤上，带着一丝细微的颤抖。
好一会儿，他才用喑哑到极致的声音说了一句：“别动！”
舒嫣不敢动，僵着身体，任由他沉重的呼吸喷洒在自己颈窝，感受着他身体的重量。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大概过了十几秒，也可能更久。
林泽琛才慢慢地，艰难地抬起头。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让我看看，你的腿怎么样了？”舒嫣急得快哭了，伸手就想去检查他的伤腿。
林泽琛却在她额上轻轻印下一吻。“没事。”他声音微哑，呼吸略有些不稳，“缓一缓就好。”
说完，他一个翻身，在她旁边躺了下来，长长舒了口气。
舒嫣又是后怕又是埋怨：“都叫你不要乱来了！”
林泽琛看着她气鼓鼓又满是担忧的脸，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胸腔的震动透过床垫传来。
两人就这样并排平躺着，空气中只剩下两人略显不稳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