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承的豪车碾过巷口积水时,路风正用鞋尖碾碎半支烟。
夏景淮跟在后面,“路哥!”
“真他妈出息了。”周承帅上车门,“为个谢蓝玉,值当吗?”
他踢开脚边的空酒瓶,玻璃碴在积水里溅出涟漪。
路风盯着夏景淮递来的湿巾没接,喉结滚了滚,“滚回你们的金笼子去。”
周承从兜里抽出烟,丢给他,“哥们是不想看见你这样。”
路风一脸不爽。
酒吧的灯管开始抽搐。路风陷在卡座里,望着周承往水晶杯倒黑桃A香槟。气泡升腾的声响让他想起谢蓝玉煮面时,廉价铝锅发出的嘶鸣。
“喝点,排解一下。”周承的虎牙咬住杯沿,“顺便,敬我们路少爷的平民生活。”
路风灌下整杯威士忌,液体顺着喉管烧进胃里。舞台上的驻唱歌手正在调音,试音的电流杂音混着酒杯碰撞声,在昏暗的灯光下交织成一片模糊的躁动。
“你回去认个错。”周承皱着眉,“叔叔肯定会原谅你的。”
路风捏紧了酒杯,指节泛白,“没那么简单。”
夏景淮默默打开手机转账,路风立刻按住他的手,“别闹,我还没到要饭的地步。”
他知道这事不好处理,只能叹气,“大帅哥知道你在喝闷酒吗?”
路风抓起冰桶又倒满一杯,棱角分明的冰块撞着杯壁叮当作响。琥珀色酒液泛起细小涟漪,倒映出他带着醉意的眼尾。
威士忌辛辣的灼烧感从舌根蔓延到心口,酒杯抵在唇边却没喝,“有些事要咽在肚子里。”
空气凝固,周承扯松领带,抓起整瓶威士忌仰头灌下,酒液顺着下颌线滴进领口,“行,那咱今天不聊别的,聊这破酒够不够劲。”
夏景淮把烟盒推给路风,“路哥,今天放肆喝,有我呢,我送你们回去。”
路风盯着烟盒上磨损的烫金logo,指节无意识地敲了敲吧台,扯唇笑了笑。
三人碰着杯,却不如以前尽兴。
时针指向十一点四十三分。时间很快,路风摇晃着起身,醉眼撞碎满室浮光:“得走了。”
“啊,这就要走了,今天通宵吧。”周承猛地按住他肩膀,酒气混着烟味扑面而来。
“下周我可能要和我爸出国。”
他仰头又灌下一口,“下次再凑齐三个人,还不知道猴年马月。”
“不了,家里有人等。”路风说完这句,不等周承追上来便推门而去了。
夏夜的闷热凝成胶状粘在皮肤上,谢蓝玉蹲在歪斜的雨棚下数路灯投下的光斑。
拆迁工地的探照灯扫过不知道多少次,他终于听见熟悉的脚步声——虚浮、凌乱。
路风撞开铁门,阁楼下的晾衣绳勾住了他衬衫纽扣。谢蓝玉起身去解,手指刚触到布料便被反手扣住腕骨。
浓重的威士忌气息混着汗味扑来,路风滚烫的额头抵在他肩窝:“宝宝我回来了……”
他把脸埋进谢蓝玉颈窝,湿漉漉的睫毛扫过动脉,“试了五家酒吧......”
喉结在谢蓝玉锁骨上滚动,“都不要我,说什么行情不好,不要人……草……”
谢蓝玉没躲,也没应声。他垂眸盯着对方领口沾着的口红印——劣质樱桃色,像是酒吧纸巾蹭的。
他扶着人回到了屋里。
节能灯管嗡嗡作响,路风瘫在凉席上扯领口。汗珠顺着锁骨落下,他伸手勾谢蓝玉的腰,“过来让我抱抱。”
谢蓝玉背对他整理教案,纸页翻动的沙沙声里混进一句,“洗澡水烧好了。”
“先抱。”路风拽住他裤腰往怀里带,鼻尖蹭过后颈,声音黏黏糊糊,“你生气了吗宝贝……”
谢蓝玉挣开的手停在半空,最终落在他发顶,“没有。”
指尖拨开汗湿的额发,“就是……下次晚回说一声。”
路风突然翻身压住他,醉眼里晃着碎玻璃般的光,“怕我跑回老宅?”
手掌探进棉质背心下摆,“还是怕我跟别人……”
“……”谢蓝玉抓住他手腕,“路风……”
未说完的话被吞进带着酒气的吻里。路风撬开他牙关的力度像在证明什么,直到谢蓝玉吃痛地闷哼才惊醒般松手。
“宝贝,我不是故意的……”他抚上谢蓝玉泛红的唇,指腹擦过对方嘴角被牙齿磕破的血珠。
路风把谢蓝玉搂进怀里,“我就是……太想你了。”潮湿的呼吸喷洒在对方颈侧,带着未说出口的委屈与不甘。
谢蓝玉根本没办法推开他。指腹下滚烫的体温透过衬衫布料传来,路风发颤的手臂将他箍得太紧。
他当然知道路风是因为什么在深夜喝醉,与家族对抗,放弃优渥的人生轨道,哪有那么容易。
那句话——爱能抵万难,不是吗?可是如果连拥抱都带着疼痛的代价,这份爱是否太重了些。
路风从小习惯了被簇拥、被仰望,如今却为了他跌落云端。这是他想要的吗?
“下次别喝这么多了。”谢蓝玉抬手插进对方汗湿的发间,声音柔得能掐出水。
他摸到路风不知什么时候划破的手指,眼眶突然发酸,“疼不疼?”
这句话让怀里的人猛地收紧手臂,酒气混着哽咽声,“疼,但没你不理我疼。”
“我哪有不理你……”谢蓝玉试图和醉鬼讲道理。
“不管,回来你没让我抱。”路风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孩,下巴一下又一下蹭着谢蓝玉的脖颈,呼出的热气弄得谢蓝玉痒痒的。
谢蓝玉无奈地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像是在安抚一只炸毛的小猫,“好,是我的错,以后一回来就先让你抱。”听了这话,路风才稍稍放松了些力道。
酒意似乎醒了一些,路风的意识逐渐回笼,眼神却依旧带着醉后的迷离。
月光从铁皮裂缝漏进来,照着床头那碗凉透的关东煮。
路风磨谢蓝玉耳垂:“特意给我留的?”
谢蓝玉偏头躲开:“便利店买一送一。”
路风摸到他后背紧绷的肌肉,掌心下的蝴蝶骨硌得生疼。这人又瘦了。
沉默在霉味里发酵,楼上空调外机的滴水声啪嗒砸在防盗窗上。
“以为你回家了。”谢蓝玉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蚊蚋振翅。
“以为你丢下我回家了。”
路风僵住,酒醒了大半。他看着谢蓝玉的眼睛,发狠地把人按进怀里,喉结碾过对方发顶,“信不信我把你锁在眼皮子底下。”
“不信……”谢蓝玉偏开头,指甲陷进他后背,在旧疤上掐出新痕,“今天有两个人打听你,我猜是你爸的人。”
路风猛地撑起身子,“为难你了?”
谢蓝玉摇头,拉过他颤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我说你死在外面了。”
路风突然低笑起来,笑着笑着滚出泪。他扯开谢蓝玉的背心,吻落在锁骨上烟烫的旧疤,“疼吗?”
“早忘了。”谢蓝玉抓他头发的手却在抖。
路风顺着脊柱往下啃,在腰窝处留下新痕:“现在呢?”
谢蓝玉蜷起脚趾,踢翻了装硬币的铁盒。钢镚滚进床底的声音里,他听见路风含糊的醉话,“死也死你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