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耀被警察带走这一举动,明确传递出强烈信号:如果还有人不能领会,那么他们这些年的成长与进步就显得毫无价值。
于是,整个下午,各级单位领导的办公室大门紧闭,工作人员忙着整理相关材料。
与此同时,督查组的自首热线接到了来自石门区的大量来电。
石门区是绿藤市近年来发展速度最快的区域,建筑工程遍布各地。
身为该区区长,董耀在这片土地上的影响力仅次于市领导,因此,对他阿谀奉承、行贿送礼的人络绎不绝。
如今,随着他被批准逮捕的消息传出,他这些年建立起来的人际网络,自然会被督查组逐一核查。
没人相信落网的董耀会守口如瓶,因为在被捕前,他已经如惊弓之鸟,试图逃匿。
这充分表明,董耀既缺乏勇气,又胆小怕事。
这样的人被捕后,还能指望他保守秘密吗?
只要他不胡乱攀咬,就已是万幸!
所以,在董耀的供词得到确认之前,在警务、监察、纪检等部门人员登门之前,很多人主动选择了自首。
这一选择的差异,将带来截然不同的结果。
特别是那些问题原本并不严重的,如果能及时坦白,或许可以从记大过降为记过,从撤职转为留察。
一个字的差别,就能决定一个人下半辈子的命运。
至于高明远、“地下关系部长”之类的人物,不过是虚名罢了。
什么叫地下关系?那岂不是见不得光的勾当吗!
在长藤资本,高明远愤怒地敲击着自己的茶桌。
王政没有接他的电话,秘书说领导正在开会。
高明远深知,自己的事情得靠自己解决,别人的事务归别人处理。
当问题是共通的,那就需要转换为个人问题来应对。
你可以进入,但领导不行。
如今,高明远的难题不再是解救儿子孙兴,而是如何自救。
他深知,此刻自首是最好的选择。
由于有领导在外周旋,他不会坐太久的牢,也不会徒然受苦。
但前提是,那位领导自己也要保持稳固的地位。
如果王政是如祁同伟那样的人物,高明远可能会心甘情愿自首,甚至主动揽下全部责任。
王政并非祁同伟,岁月在他身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绿藤市的扫黑行动结束后,即便王政侥幸未受影响,他的仕途也已走到尽头。
组织或许会以冠冕堂皇的理由,将他无声无息地边缘化,抛诸脑后。
高明远自然不会坐视不管,也不会主动承担责任。
他将目光投向心腹女下属郑毅红,冷声命令:“若他不愿自救,你就出手相助。”
郑毅红,作为高明远的公关精英,善于收拾残局。
她不仅掌握着高明远的秘密,还握有王政的把柄。
正因此,身为合纵议文传媒总裁的她,能够轻松约见王政。
“我们已有共识,”王政对郑毅红依然镇定自若,老练沉稳,“各忙各的,让他放心便是。”
然而,郑毅红并非毫无经验之人,这次任务由高明远委派,旨在维护双方颜面。
她翻开笔记本,递给王政一些重要信息:“王署长,请注意,这是过去十多年间,我利用秘密渠道,向您离岸账户转账的完整记录。”
王政神色不变,唯有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郑毅红明白王政已有杀意,却丝毫不乱,平静地说:“资料已上传云端,并设置了自动发送程序至督导组邮箱,除非每日输入密码,否则资料将自动泄露。
此密码仅我和高总知晓。”
她微笑着看向阴影里的王政:“您与高总情谊深厚,共渡风雨。
我们对您心存感激,满怀敬意。
希望您三思,切莫轻易放弃。
高总已表明态度,他会妥善处理自身事务,而王署长,您也需竭尽全力。”
同样的话,经不同人口传,含义大相径庭。
王政起初的意思是让高明远自行解决问题;如今经郑毅红转达,却变成了要求王政必须帮助高明远渡过难关,即便不能完全解决,也得保证高明远平安无事。
王政离开后,郑毅红紧追不舍,却在路口被几辆车拦住。
车内,祁同伟身穿洁白衬衫,轻拍身旁空位,示意她就座。
郑毅红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坐下。
疾风呼啸,车队飞速前行,直奔高明远掌控的长藤资本而去。
车厢内,郑毅红坐立不安,双手只能轻触椅边,与之前面对王政时的镇定判若两人。
这种反差令人哑然失笑,毕竟王政身为中江行署常务副署长,其权势远胜过祁同伟——绿藤市副市长兼警务局长。
可在王政面前,郑毅红言辞犀利,甚至以柔声威胁这位地方大员;而如今,她面对祁同伟却双腿发软,浑身僵硬。
祁同伟只是冷冷扫了一眼,未发一言。
车外警笛鸣响,车内空气凝滞,唯有郑毅红内心如波涛汹涌。
她揣测祁同伟此行的目的:是想抓她入狱,还是逼她出卖高明远?若为前者,他手中有什么证据?若为后者,那可真是南辕北辙了。
时间流逝,祁同伟依旧沉默,端坐不动,面容坚毅冷峻。
终于,车队停在长藤资本楼下,副驾警员下车,将祁同伟的指令传至郑毅红:“郑总,到站了,请下车。”
郑毅红满腹狐疑,不解祁同伟为何这般行事——拦下她却不询问,也不说明意图,莫非真只是为了送她回公司?她暗忖祁同伟是否精神失常。
当然,她绝不会妄想祁同伟对她抱有私心,只是隐约猜到某些荒诞之事,却又不愿相信。
高明远如此信赖她,怎会生疑?
郑毅红下车后,刚才威胁王政的锐气再次浮现。
“祁局长,多谢,但恐怕您会失望。
我对高总的忠诚,一如他对我的信任。
您并不了解我们的关系。”
祁同伟听罢微微一笑:“慢走,郑总。”
郑毅红心头百感交集,难道他已认定自己无法逃脱?她仰头看向高明远所在的办公室,虽看不清任何细节。
她深知此刻高明远正居高临下注视着她。
她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挥手告别。
然而,屹立巅峰的高明远,丝毫未动。
他目光冰冷,目送祁同伟的车队远去。
最后,他的视线锁定在郑毅红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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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芸忙得焦头烂额,无暇顾及高明远接连不断的来电。
董耀和马帅被捕的消息引爆了督导组的自首热线,身为扫黑工作组组长的她已是分身乏术。
此刻,她宛如风暴核心,被高明远牢牢牵制,同时又被督导组死命拉扯,双方都在竭尽全力争夺她的忠诚。
她的神经绷到了极限,仿佛随时会被撕裂。
她还能撑多久呢?
孙兴被捕的消息传来,他的真实身份——高赫,也逐渐浮出水面。
然而,唯一未被揭开的谜团仍是他的父亲究竟是谁。
贺芸对此心知肚明,这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她束手无策,无论是她精心构建的人脉网络,还是能够调动的各种关系,在这样的风口浪尖上都显得格外脆弱。
更令她绝望的是,那些曾经协助高赫逃狱并改头换面的人如今也纷纷联系到她,询问她和高明远是否能扛住外界的压力。
贺芸不知该如何回应,难道真的要装作信心十足吗?连她自己都无法相信,因为她的倚仗——高明远,至今毫无行动。
这种局面让贺芸彻底心灰意冷,她清楚,孙兴此番入狱,恐怕凶多吉少。
就在贺芸刚刚安抚完绿藤法院院长的时候,何勇走到她身边。
“伊河新村那边正在准备挖掘麦自立的遗骸,”何勇开口说道,“但村民们在阻拦,骆组长希望您亲自过去一趟,协助维护现场。”
贺芸皱眉沉默,她觉得这一切荒唐至极,但又不得不压抑自己的情绪。
“可我还有其他工作要处理……”她试图推辞。
何勇安慰她不必担心,告诉她祁同伟已经返回,他会妥善安排好一切事务。
贺芸听到这个名字时,瞳孔骤然收缩,几乎站立不稳。
祁同伟回来了,偏偏是在这个时候!这个男人的归来让她五内俱焚。
何勇察觉到贺芸的状态不对劲,连忙上前扶住她。
“贺局,您是不是不舒服?”贺芸脸色惨白,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没事,可能只是低血糖。”
何勇露出一丝理解的笑意:“您最近确实很累,大家都看得到。
如果实在无法前往伊河新村,我可以安排其他人……”
无需多言,贺芸已坚定地表态:“我去!”她的内心已然陷入一片死寂,却依旧倔强地挺身而出。
局势发展至此,她怎会不清楚自己的处境?然而,对方显然有意将她推向更深的漩涡之中。
尽管如此,贺芸内心深处仍然留存着一股不屈的力量,驱使她想要有所作为。
何勇微微点头,语气温和却意味深长:“如果您感到吃力,随时都可以找我。”
贺芸苦笑着摇头,眼神中透着几分无奈与决绝:“即便撑不住,我也必须坚持下去。
何队长,就此别过。”
目送贺芸步履蹒跚地离开,何勇脸上交织着沉重与惋惜。
“真是让人感慨。”
他低声感叹。
骆山河缓步靠近,目光温暖而深沉。
面对老师,何勇毫无保留地坦言:“我曾与她共事,深知她是一位极为出色的女性。”
骆山河神情平静:“她的实力毋庸置疑。”
“然而,”他话锋一转,“越是强大的能力,一旦被误用,对社会秩序造成的冲击以及给百姓带来的痛苦,都将无法估量。”
何勇心底暗藏隐忧,终究按捺不住,试探性地问:“师父,那我们怎么保证下一个不会重蹈覆辙?”
骆山河洞察秋毫般注视着他:“你在想祁同伟的事吧。”
何勇并未否认。
祁同伟的能力远超贺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