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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墟城巨大的青石城门下,死寂凝固的空气被祁奥阳带着娇嗔的质问打破。

“喂!你在那边自说自话什么呢?” 她用力地抽着自己的手腕,试图挣脱那只如同玄铁镣铐般的大手,杏眼圆睁,里面盛满了被冒犯的怒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少年眼中那几乎要将她融化的狂喜和深不见底的痛楚,让她心头发毛,却又诡异地生不出一丝真正的厌恶。“到现在为止,你都没有向我做过自我介绍!这就是你追女孩的态度吗?”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理直气壮,带着十七岁少女特有的、色厉内荏的骄横。

格瑞的手掌猛地一僵!那足以捏碎精钢的力道瞬间消散无踪,仿佛怕弄疼了她。紫晶色的眼眸中翻腾的岩浆般的情绪被这突如其来的、全然陌生的娇斥狠狠泼了一盆冷水,狂喜凝固在眼底,化作更深的迷茫和一种被刺痛的无措。

追…女孩?

她…竟以为他是在…追求她?

这荒谬的认知像一根冰冷的针,刺入他百年孤寂的心脏。巨大的落差让他一时失语,只是怔怔地看着她因薄怒而微微泛红的脸颊,那双清澈的黑眸里,没有半分属于“祁尊主”的清冷与洞悉,只有纯粹的、鲜活跳动的…属于一个陌生少女的嗔怪。

就在这短暂的僵持中,祁奥阳的脑海里,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猛地炸开一个模糊的画面!一本被翻得卷了边的、封面印着古风美男的小说!那书中的男主角…银发紫瞳,容颜绝世,气质孤冷,背负着深仇大恨和对师尊刻骨的爱恋…名字…名字是…

“格瑞!” 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带着一种发现新大陆般的惊奇和笃定,手指几乎戳到格瑞高挺的鼻梁上,“你是叫格瑞,对吧?那本书里的男主!” 她上下打量着他,眼神里混合着对纸片人“活过来”的兴奋和对他此刻行为的批判,“虽然你真的完全长在我的审美点上,但这也不是你就这么没礼貌的拉着我的原因!” 她强调着,试图用“审美点”来掩饰自己心头那点莫名的悸动。

“格瑞”二字从她口中清晰地吐出,带着全然陌生的、毫无重量的语调,却像一把淬毒的钥匙,瞬间打开了格瑞灵魂深处最沉重的枷锁!百年的孤寂、等待、绝望的思念如同决堤的洪流,轰然冲垮了他最后一丝克制!

他紫晶色的眼眸骤然爆发出骇人的光芒!不再是狂喜,而是一种近乎毁灭性的、不顾一切的占有欲!她记得他的名字!哪怕是以这样荒谬的方式!这就够了!足够了!

“啊——!等等!干什么干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啊?!” 祁奥阳的惊呼声被骤然拉近的距离打断!

格瑞根本不再给她任何说话的机会!他猛地俯身,一只手臂穿过她的膝弯,另一只手臂牢牢箍住她的背脊,以一种绝对掌控的姿态,瞬间将这个还在喋喋不休控诉他的少女打横抱了起来!

“你——!放我下来!救命啊!绑架啦!” 祁奥阳吓得魂飞魄散,手脚并用地挣扎起来,拳头捶打在他坚如玄冰的胸膛上,如同蚍蜉撼树。

格瑞对她的挣扎和尖叫置若罔闻。他低头,紫晶色的眼眸深深锁住她惊恐万状的脸,那眼神如同深渊,要将她整个吞噬进去。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偏执的决绝,每一个字都如同冰锥砸落:

“跟我回家。”

话音未落,他周身冰蓝色的灵光轰然爆发!一股强大无匹的灵压瞬间笼罩四方!城门处所有被惊动的修士、守卫,在这恐怖的元婴威压之下,如同被无形的巨石压住,瞬间脸色惨白,动弹不得,眼中只剩下无边的敬畏与恐惧!眼睁睁看着那道冰蓝色的流光卷着那个不断尖叫挣扎的少女,撕裂长空,瞬息间消失在北方天际!

“回家…回哪个家啊?!神经病!放我下去!我恐高——!” 祁奥阳的尖叫声被呼啸的罡风撕扯得支离破碎,灌了满嘴的冰冷气流。她死死闭上眼睛,双手下意识地抱紧了格瑞的脖子,将脸埋进他带着冰雪松香气息的颈窝,身体因为极致的速度和恐惧而无法控制地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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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虚峰顶,冰魄宫遗址。

亘古的寒风呼啸着穿过断壁残垣,卷起细小的冰晶尘埃。阳光透过稀薄的寒雾,在巨大的玄冰碎块上投下冰冷的光斑。这里的一切都凝固在百年前那场悲壮的献祭之后,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只剩下永恒的孤寂与悼念。

格瑞抱着祁奥阳,如同一道坠落的冰蓝流星,轰然落在废墟中央一块相对平整的巨大玄冰断碑之上。激荡的气流卷起漫天冰尘,久久不散。

双脚终于踏上了“实地”,祁奥阳猛地推开格瑞的胸膛,踉跄着后退几步,扶着冰冷刺骨的断碑边缘,弯腰剧烈地干呕起来,小脸煞白。高空的眩晕和惊吓让她胃里翻江倒海。

“你…你这个疯子!神经病!绑架犯!” 她好不容易喘匀了气,抬起头,指着格瑞,气得浑身发抖,黑色的眸子里燃着熊熊怒火,之前的惊艳和那点微妙的悸动早被抛到了九霄云外,“这是什么鬼地方?!放我回去!我要去天墟城拜师!我要修仙!谁要跟你回这个破…破…”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目光扫过这片被冰封的、宏伟而悲凉的废墟。断裂的巨大冰柱如同巨神的骸骨,倾颓的宫殿基座刻满了被风雪侵蚀的玄奥符文,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无法言喻的清冷与孤寂。一种莫名的、强烈的熟悉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传来一阵尖锐的、毫无来由的刺痛!

“呃…” 祁奥阳闷哼一声,痛苦地捂住心口,身体晃了晃,险些摔倒。那股刺痛来得快,去得也快,却在她心底留下了一片冰冷的、空茫的战栗。

格瑞站在几步之外,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惊魂未定地干呕,看着她气急败坏地指责,看着她因这废墟而骤然失色的脸庞和捂住心口的痛苦…紫晶色的眼眸深处,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狂喜褪去后,是更深的、如同冰层下暗流般的痛楚与怜惜。

他走上前一步,伸出手,似乎想扶她,却在看到她警惕后退的动作时,僵在了半空。最终,他只是指了指废墟深处,一个由几块巨大玄冰斜倚形成的、勉强能遮蔽风雪的角落。那里似乎经过简单的整理,铺着厚实的、雪白的不知名异兽皮毛,旁边甚至放着一个小小的、散发着幽幽蓝光的冰魄石灯盏。

“那里…可以休息。”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这里…是你的家。”

“我的家?!” 祁奥阳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荒谬和愤怒,“你开什么玩笑!我家在二十一世纪!在钢筋混凝土的高楼里!在…在…” 她看着格瑞那双写满认真和沉痛的眼睛,后面的话突然噎住了。一种莫名的无力感和对这个诡异男人更深的戒备涌上心头。

她不再理会他,抱着胳膊,气鼓鼓地走到那个冰洞角落,一屁股坐在那厚厚的兽皮上。兽皮意外的柔软温暖,隔绝了地面的刺骨寒意。她蜷缩起来,背对着格瑞,像一只竖起全身尖刺的刺猬,打定主意不再跟这个疯子说一句话。

格瑞没有再靠近。他默默地走到断碑的另一侧,背对着她盘膝坐下。高大的背影在寒雾中显得格外孤寂,银色的发丝被风吹动。他没有修炼,只是静静地坐着,像一尊守护在废墟中的冰雕。

冰魄宫的夜,寒冷刺骨,风声如同万千亡魂的呜咽。

祁奥阳裹紧了身上唯一一件粗布外衣(老婆婆给的),冻得瑟瑟发抖,牙齿都在打颤。那厚实的兽皮只能隔绝地面的寒气,却挡不住四面八方灌进来的刺骨罡风。寒冷和身处陌生险境的恐惧让她根本无法入睡,只能蜷缩成一团,警惕地竖着耳朵,听着外面呼啸的风声和那个疯子…格瑞那边毫无声息的动静。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冻得意识都有些模糊时,一股温暖的气息悄然靠近。

格瑞不知何时来到了她身边,无声无息。他手中托着一团柔和纯净的、散发着温暖白光的灵力光球,那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驱散严寒的融融暖意。他没有说话,只是将那光球轻轻推向祁奥阳。

温暖的光晕瞬间将她包裹,如同浸泡在温水中,刺骨的寒冷瞬间被驱散了大半。祁奥阳舒服得几乎要呻吟出来,紧绷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一些。她偷偷睁开一只眼,看向格瑞。

他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专注地维持着那团温暖的光球。跳跃的白色光芒映照着他清俊的侧脸,长长的银色睫毛在眼下投下浅浅的阴影,薄唇紧抿着。火光柔和了他身上那种迫人的冰冷和孤寂感,竟显出一种…奇异的、专注的温柔。

祁奥阳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一丝异样的感觉悄然滑过心田。她赶紧闭上眼,把脸埋进兽皮里,闷声闷气地嘟囔了一句:“…谢谢。” 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格瑞维持光球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没有回应。只是那团温暖的光,似乎更柔和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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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就在这种诡异又微妙的僵持中度过。

祁奥阳单方面宣布冷战,除了必要的“饿”、“渴”、“冷”,绝不主动跟格瑞说话。她像个巡视领地的猫,在有限的废墟范围内探索,摸摸冰冷的断壁,踢踢地上的冰碴,对着那些看不懂的符文发呆,试图找出一点“家”的熟悉感,却总是徒劳,反而会引来一阵阵莫名的心悸。

格瑞则像一道沉默的影子。她探索,他就远远地跟着,确保她不会踏入危险的冰隙。她坐下发呆,他就寻一处断壁盘膝而坐,闭目调息,周身寒气缭绕,仿佛与这片废墟融为一体。到了夜晚,那团温暖的光球总会准时出现,驱散寒夜。

他从不解释,不再提“师尊”,也不再叫她“阳阳”。只是在她偶尔因为寒冷或噩梦(那晚的吻依旧困扰着她)而蜷缩颤抖时,他会无声地靠近一些,让那光球的暖意更浓。在她对着干粮(格瑞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灵果和肉脯)皱眉头时,第二天她面前就会出现一小碟裹着晶莹糖霜、灵气盎然的“冰晶蜜饯”。

祁奥阳嘴上不说,心里却像被羽毛轻轻搔着。这个叫格瑞的疯子,虽然行事霸道不讲理,但…好像也没有真正伤害她?反而…照顾得有点过分细致?尤其是那双紫眼睛,每次不经意对上,里面翻涌的复杂情绪——痛苦、思念、小心翼翼…总让她心头发堵,生不起持续的气来。

第七日的清晨。

祁奥阳是在一种奇异的、仿佛灵魂被撕裂又重组的剧痛中惊醒的。

“呃啊——!”

她痛苦地蜷缩在兽皮上,双手死死抱住仿佛要炸开的头颅!无数破碎的光影如同失控的洪流,疯狂地涌入她的脑海!

冰冷的寒玉髓宫殿,翻腾的无尽云海,一柄通体冰蓝、内部仿佛有星河旋转的长剑…

尸山血海的废墟,蜷缩在污雪血泊中、眼中燃烧着疯狂求生火焰的银发少年…

问道坪上,她淡漠地指向那个少年,当众宣告:“我已收下格瑞,为冰魄宫一脉,首席大弟子…”

一枚深邃幽暗、星图流转的“危月燕”吊坠,悬浮在少年眼前…

群英会上,少年浴血搏杀,紫晶色的眼眸死死锁定高台,只为她一个转瞬即逝的、冰湖微澜般的笑意…

销魂殿内,粉红雾气弥漫,她挥出的雪魄剑光冻结万物,却被一丝毒雾侵入…

冰冷玉榻上,身体滚烫,意识迷离,少年痛苦压抑的呜咽和那枚紧贴心口、爆发出守护星光的吊坠…

最后…是那席卷天地的混沌魔气!是那平静到残忍的决绝——“以我一人之命,换取天下苍生安定平和…实属划算…”

身体化作冰蓝星尘消散,只留下一枚小小的寒玉铃铛…

所有的记忆!属于“祁尊主”祁奥阳的百年岁月!属于无情道师尊的孤高与责任!属于那个在绝境中捡回一只幼狼、又最终以身殉道的女人的所有情感与抉择!如同被解封的冰川,轰然倾泻,瞬间将她属于十七岁高中生的、单薄的灵魂彻底淹没!

“嗬…嗬…” 祁奥阳剧烈地喘息着,冷汗浸透了单薄的衣衫,身体因为巨大的冲击而无法控制地颤抖。她缓缓抬起头,黑色的眼眸中,属于少女的懵懂、好奇、跳脱的光芒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淀了百年光阴的、深不见底的冰冷与…一丝尚未完全平复的惊悸。

然后,她看到了近在咫尺的脸。

格瑞不知何时已半跪在她身前,脸上写满了前所未有的焦灼和恐惧。他的一只大手正紧紧握着她的手腕,试图用精纯平和的灵力梳理她体内因记忆冲击而紊乱的气息。另一只手则悬在半空,似乎想触碰她的额头,却又因她此刻骤然变化的眼神而僵住。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祁奥阳的目光扫过他紧握自己手腕的大手,又缓缓上移,落在他那张写满了担忧、因紧张而绷紧的俊脸上。墨玉般的眸子深处,冰层碎裂,一丝极其微弱的涟漪荡开,带着初醒的茫然和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陌生的悸动。

她微微蹙起好看的眉头,清冷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微哑和一丝纯粹的困惑,如同寒冰初裂:

“格瑞?…我…你…”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他几乎笼罩住自己身体的、极具压迫感的姿势上,那清冷的语调里带上了一丝极淡的、属于“师尊”的威严与不解:“…为何压在我身上?”

格瑞的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一道无形的天雷劈中!他紫晶色的眼眸瞬间瞪大到了极致!瞳孔深处翻涌起惊涛骇浪!难以置信的狂喜、失而复得的巨大震颤、以及那深入骨髓的恐惧(怕这又是一场镜花水月)…种种情绪如同火山喷发,瞬间将他吞没!

“师…师尊?!” 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浓重的哽咽和小心翼翼的试探,握着祁奥阳手腕的手指因为激动而不受控制地收紧,仿佛生怕一松手,眼前的人就会再次化作星尘消散。

手腕上传来的微痛和那熟悉的、带着冰雪松香气息的靠近,让祁奥阳的心跳骤然失去了平稳的节奏!咚咚!咚咚!如同密集的鼓点,重重敲击在她的胸腔内壁!一股陌生的、滚烫的热流不受控制地从心口涌向四肢百骸,脸颊也隐隐发烫。

这种失控的感觉…从未有过。

她微微蹙眉,试图运起无情道心法压制这异常的悸动,却发现那坚不可摧的玄冰之心,此刻竟如同被投入了火星的雪原,滋生出细微的、无法忽视的裂隙。她抬起另一只未被握住的手,指尖轻轻按在自己剧烈起伏的心口,墨玉般的眸子看向格瑞,里面的困惑更深,带着一种近乎学术探究般的纯粹不解:

“格瑞…为何面对你时,我的心跳…会变得更快?”

这句话,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格瑞眼中所有的光芒!

不再是绝望的祈求,不再是小心翼翼的试探!那是百年的孤寂等待后,终于看到了一丝曙光!是黑暗尽头,终于窥见了一线黎明的狂喜!

巨大的激动让他几乎无法自持!他猛地俯下身,双臂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近乎虔诚的力量,极其克制却又无比坚定地将祁奥阳拥入怀中!他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珍重,仿佛拥抱的是世间最易碎的珍宝。他将脸深深埋进她带着冷香的颈窝,贪婪地呼吸着那暌违了百年的、魂牵梦萦的气息,身体因为极致的激动而微微颤抖。

祁奥阳的身体在他拥上来的瞬间猛地一僵!属于无情道师尊的本能让她几乎要爆发出护体寒煞将这个“孽徒”震开!然而,那紧紧相贴的胸膛传来的、同样剧烈而滚烫的心跳,那颈窝处传来的、带着湿意的灼热呼吸,还有那双臂弯中传递过来的、深入骨髓的颤抖和…绝望般的珍视…如同最汹涌的潮汐,瞬间冲垮了她刚刚凝聚起的一丝冰冷。

她僵硬的身体,在那带着绝望热度的拥抱中,竟奇异地、一点点地放松了下来。一种陌生的、带着酸涩暖意的洪流,悄然漫过了心底那片名为“无情”的冻土。

格瑞低沉沙哑、饱含着无尽痛楚与失而复得狂喜的声音,紧贴着她敏感的耳廓响起,带着滚烫的气息,如同烙印般刻入她的灵魂:

“阳阳…”

这个亲昵到僭越的称呼让祁奥阳的眉头再次蹙起,一丝属于师尊的威严本能地想要呵斥。

然而,格瑞接下来的话,却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小心翼翼的、却又无比坚定的温柔,瞬间瓦解了她所有冰冷的防御:

“…你还是不懂…没关系…” 他微微抬起头,紫晶色的眼眸近在咫尺,里面是化不开的浓烈爱意和一种历经沧桑后的、近乎神性的耐心,清晰地倒映着她此刻茫然困惑的容颜。

“…我们慢慢来…” 他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却重逾千钧,带着百年的承诺。

“…我会一点一点…告诉你心跳加快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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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如太虚峰顶不息的罡风,悄然滑过两个月。

冰魄宫的废墟依旧清冷孤寂,却似乎被一种微妙而坚韧的暖流悄然渗透。断壁残垣间,偶尔能看到两个身影。

祁奥阳盘膝坐在一块巨大的玄冰上,周身弥漫着精纯的冰魄寒煞,墨玉般的眸子紧闭,眉宇间是熟悉的清冷疏离。她在尝试重新掌控那因记忆复苏而略有滞涩的无情道心法。然而,那曾经坚不可摧的玄冰之心,如今却仿佛融入了某种无法剔除的杂质,每一次运转,心口那处被格瑞烙印下的悸动便会悄然浮现,带来细微的波澜。

格瑞则在不远处练剑。没有动用灵力,只是最基础的剑招。青钢剑在他手中化作一道冰冷的银龙,每一次刺击、劈砍、回旋,都带着一种行云流水般的韵律美。月白色的衣袂随着他的动作翻飞,银色的发丝在寒风中舞动。他练得很专注,眼神锐利,身姿矫健如豹,充满了力量感。但每当剑势稍歇,他的目光总会不由自主地飘向玄冰上那道素白的身影,紫晶色的眼眸深处,是毫不掩饰的、浓得化不开的温柔与守护。

“凝神。” 祁奥阳清冷的声音响起,眼睛并未睁开,仿佛脑后长了眼睛。

格瑞的动作瞬间一顿,脸上闪过一丝被抓包的窘迫,随即化作更深的笑意。他收剑而立,走到玄冰旁,变戏法似的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玉盒,里面是几枚晶莹剔透、散发着清甜香气的“冰玉莲实”。

“师尊,歇歇吧。尝尝这个,刚摘的,很甜。”

祁奥阳睁开眼,墨玉般的眸子扫过那诱人的灵果,又落在他带着讨好笑意的脸上。她面无表情地拈起一枚,动作优雅地送入口中。清甜冰凉的汁液在舌尖化开,带着纯净的灵气。她几不可察地微微颔首:“尚可。”

格瑞眼中的笑意更浓了。他挨着她坐下,并不靠近,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开始絮絮叨叨地讲着些宗门里新发生的琐事——哪个新入门的弟子天赋不错,哪个长老又炼废了一炉丹,百味楼新出的灵膳味道如何…

祁奥阳安静地听着,偶尔“嗯”一声,表示在听。无情道心让她对这些俗务并无太大兴趣,但听着他低沉温和的声音在耳边流淌,看着远处翻腾的云海,竟奇异地觉得…这片冰冷的废墟,似乎也没那么孤寂了。

格瑞的“教学”,无声无息,却又无处不在。

他会在她因练剑过度而指尖冻伤时,沉默地递上一盒温润生肌的“玉髓膏”,然后在她身后,一遍遍示范灵力运转时如何精准地避开寒气对经脉末梢的侵蚀。

他会在她望着云海出神时,轻声讲述这片云海下某个凡人国度的风土人情,某个散修集市上发生的趣事,用那些鲜活的人间烟火,一点点描绘她曾经不屑一顾的“红尘”。

他会在月朗星稀的夜晚,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用一根普通的竹笛,吹奏起悠远空灵的曲调。笛声没有媚术的蛊惑,只有纯粹的、如同山涧清泉般的安抚,悄然流淌进她冰封的心湖。

祁奥阳并非顽石。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格瑞那无孔不入的、小心翼翼的、却又无比坚定的温柔。每一次指尖不经意的触碰带来的微麻,每一次他专注讲解时拂过耳畔的温热气息,每一次笛声中蕴含的无声慰藉…都像一颗颗细小的火星,持续不断地灼烧着她心口那块名为“无情”的坚冰。

她能感觉到那冰在融化。感觉到一种陌生的、温暖的、带着酸涩与悸动的情绪,如同初春的溪流,在冰层下悄然汇聚、奔涌。这种感觉让她恐慌,让她本能地想要抗拒,想要重新冻结。可每当对上格瑞那双紫晶色的、盛满了全世界的眼睛,看到他眼中那毫无保留的爱意和因她一丝细微回应而瞬间亮起的光芒…那冰冷的抗拒,便如同遇到烈阳的薄雪,无声消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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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月夜。

冰魄宫废墟在清冷的月光下泛着幽幽的蓝光。格瑞坐在祁奥阳常坐的那块玄冰旁,手中拿着一块温润的暖玉,正用灵力小心地雕琢着什么,神情专注。祁奥阳则抱膝坐在玄冰上,墨玉般的眸子望着天边那轮亘古不变的孤月,眼神有些放空,似乎在消化着白日里格瑞给她讲的、关于凡间“上元灯会”的喧闹与温暖。

一阵寒风吹过,卷起格瑞垂落在肩头的几缕银发,拂过祁奥阳放在玄冰边缘的手背。微凉,带着他特有的冰雪松香气息。

祁奥阳的思绪被这细微的触感拉回。她下意识地转头,目光落在身旁的格瑞身上。月光勾勒着他清俊专注的侧脸,银色的睫毛低垂,在眼下投下一小片安静的阴影。他正小心翼翼地打磨着手中那块暖玉的边缘,那副全神贯注、生怕做坏一点的模样…

祁奥阳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梦境里那个孤寂悲伤的背影,和那双湿漉漉的、如同被遗弃的小狗般的紫晶色眼眸。一种奇异的、混合着怜惜与亲昵的情绪悄然滋生。

她微微倾身,墨玉般的眸子带着一丝初醒般的懵懂和纯粹的疑惑,轻声开口,打破了月夜的寂静:

“阿瑞…”

这个比“格瑞”更亲昵一分的称呼,让格瑞手中的动作瞬间停滞!他猛地抬起头,紫晶色的眼眸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光芒,如同瞬间被点亮的星辰!他看着她,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忘了呼吸。

祁奥阳仿佛并未察觉自己称呼的改变,她伸出纤细的手指,虚虚点了点格瑞此刻因专注而微微绷紧、显得有些紧张的下颌线条,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好奇:

“…你怎么…这么像小狗?”

轰——!

格瑞只觉得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幸福感混合着浓烈的爱意,如同烟花般在脑海中炸开!将他整个人都炸得晕乎乎的!他看着她那双清澈见底、带着纯粹疑惑的黑眸,看着她微微歪着头、毫无防备的模样…一股强烈的冲动驱使着他!

他放下手中的暖玉和刻刀,身体猛地向前一倾!双臂张开,带着一种不容抗拒却又无比珍重的力量,瞬间将祁奥阳整个拥入怀中!他的动作快得如同闪电,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狂喜和近乎撒娇般的依恋!

“你——!” 祁奥阳猝不及防,惊呼声被堵在了喉咙里。清冷绝尘的无情道师尊,此刻竟被自己的徒弟像个大型玩偶般紧紧抱住!这成何体统!一丝薄怒刚涌上心头,却被紧贴着的、那剧烈跳动的心脏和灼热的体温瞬间冲散。

格瑞将脸埋进她的颈窝,贪婪地汲取着她身上那令他魂牵梦萦的冷香,如同终于找到归途的倦鸟。他的声音闷闷地从她颈侧传来,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种近乎卑微的、小心翼翼的祈求,每一个字都滚烫地烙印在她的肌肤上:

“那你…喜欢小狗吗?”

祁奥阳被他这直白而热烈的、带着浓浓撒娇意味的反问弄得措手不及。心口那块冰封的角落仿佛被投入了滚烫的岩浆,瞬间融化塌陷!一种陌生的、带着强烈悸动的暖流汹涌而出,淹没了她所有的清冷和理智。属于少女祁奥阳的、那被压抑了许久的热烈和调皮,在这一刻,借着这汹涌的爱意,悄然探出了头。

她强压下脸颊的滚烫和如鼓的心跳,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甚至带上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带着宠溺笑意的轻快:

“让我挠挠小狗的下巴。”

格瑞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顺从地、带着无限的欢喜,微微侧过头,将线条优美的下颌完全暴露在她眼前,甚至还配合地抬了抬,像一只等待主人爱抚的、无比信任的大狗。

祁奥阳看着他那副全然信任、任君采撷的模样,心头那点恶作剧的念头瞬间达到了顶峰。她伸出微凉的指尖,作势要挠向他光洁的下颌。

就在格瑞的注意力完全被她指尖吸引、紫晶色的眼眸期待地看着她动作的刹那!

祁奥阳眼中狡黠的光芒一闪!

她猛地凑近!速度快如闪电!在格瑞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瞬间,温软微凉的唇瓣如同蜻蜓点水般,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和义无反顾的勇气,飞快地、轻轻地印在了他近在咫尺的侧脸上!

如同最轻柔的羽毛拂过,带着冰雪的微凉和少女特有的馨香。

一触即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格瑞整个人如同被最强大的定身术击中!彻底僵在了原地!紫晶色的瞳孔瞬间收缩到了极致!里面翻涌起惊涛骇浪!难以置信的狂喜如同海啸般瞬间席卷了他所有的感官!大脑一片空白!只有脸颊上那一点微凉柔软的触感,如同投入油锅的火星,瞬间点燃了他全身的血液!

祁奥阳偷袭得手,立刻像受惊的兔子般弹开,瞬间退到了玄冰的另一端。她背对着格瑞,纤瘦的肩膀微微起伏,墨玉般的眸子慌乱地眨动着,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剧烈颤抖。脸颊如同火烧云般红得透彻,一路蔓延到小巧的耳垂和雪白的脖颈。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几乎要跳出来!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轰鸣声!

她做了什么?!她竟然…竟然亲了他?!还是偷袭?!祁尊主的威严呢?!无情道的清规呢?!

巨大的羞耻感和一种从未有过的、让她手脚发软的悸动瞬间将她淹没!她几乎想立刻挖个冰洞把自己埋起来!

然而,就在这巨大的羞窘和慌乱之中,一个清晰的、带着浓浓笑意的、如同蜜糖般甜腻的声音,却不受控制地、带着一丝颤抖的尾音,从她紧抿的唇间溜了出来,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月夜废墟中:

“喜欢的…不得了。”

声音很轻,却如同惊雷,炸响在格瑞的耳边,也炸响在她自己的心头。

喜欢…什么?

小狗?

还是…眼前这个人?

答案,早已不言而喻。那被百年孤寂冰封、又被两月温柔融化的心,在少女大胆的亲吻和这句脱口而出的告白中,如同破茧的蝶,终于挣脱了无情道最后的枷锁,向着那轮清冷的孤月,振翅飞去。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相隔着几步距离的两人身上。一个僵立如石雕,脸颊上残留着柔软的触感和滚烫的温度;一个背对着他,纤弱的背影透出无边的羞窘和慌乱,却又在月光下,显出一种惊心动魄的、初生的娇媚。

冰魄宫的废墟,在这一刻,仿佛被注入了新的生机。寒冰之下,有暖流暗涌,静待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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