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拂雪在海底一醒过来,刚御剑上空,恰一低头瞥见自己水面的倒影。
恍然发现自己的头顶上,不知何时竟顶了三颗圆滚滚,如莲子般的白色小球。
这也太奇怪了!
当时的他忍不住抬手去摸,但手指从小球上径直穿过,仿佛这三颗白色小球只是虚幻、无形之物,并不实际存在。
白拂雪难得拧起眉头,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不过自自己醒来后,青霜也并未提醒白拂雪,白拂雪也不需问,明白这玩意大约连青霜都看不见。
自从渡过雷劫之后,白拂雪便想起了一点儿现代的记忆。
按现代的说法,自己来自于一个叫“地球”的星球,生活在现代,大约不知什么原因“穿越”。
甚至穿到了如网络小说中一样,可以修仙的时代。
可惜白拂雪看得修仙网络小说不多,也或许还没完全记起来。
他唯一记起的,大约还是上大学那会儿看过网络上比较火的几本。
但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按照白拂雪不多的记忆,自己穿越来前,自己大学看得那几本小说的套路早已不流行了。
他毕业后,好像就去了缅国做什么任务,日常为了保持人设,他都假装没读过书,只认识几个大字,更别说看华国的网络小说了。
因此白拂雪哪怕有了一些现代的记忆,但能帮助到他的依然十分有限,并不能解答自己此刻的疑惑。
即使可能别人看不见,白拂雪记忆中只有什么西方的天使会头顶光环,但从没听说过头顶球球的!
这也太奇怪了!
哪怕你像金丹一样,呆在丹田里都好啊。
白拂雪不禁在心内抱怨一句,倏而他如有所感,立即低头查看水面,竟发现头顶的三颗小球居然不见了。
筑基期就可以做到内视己身,白拂雪感觉丹田一动,仿佛多了什么东西。
突然无师自通地学会内视丹田,观察到自己体内的丹田之中,三颗白色小球并排,上面悬着半指大小,一柄晶莹剔透的白青小剑,如呼吸般,偶尔上下微微起伏着。
原来青霜缩在自己丹田里是这个样子?
青霜剑下,那是一片乳白色的小湖泊,如同温泉,不时散溢出一缕缕云烟,缭绕在青霜剑边,偶尔从它剑刃穿过,在白拂雪周身经脉中转了一圈,又徐徐重归丹田。
虽然仅有几缕灵力在经脉中运转,但白拂雪对如今忘情诀不摸鱼大感意外!
渡劫还有这好处?
能让常年摸鱼的忘情诀终于学会主动上班了?
等等,这三颗不会真是传说中的金丹吧?
“嗷——!”
一声如闷雷般嚎叫打断白拂雪千回百转的想法,原本平滑如镜的海面,顷刻间大风不止,掀起一阵阵海浪翻涌。
白拂雪敏锐捕捉到,脑子中自动判断出此声的源头,大约在百里之外。
不论是修真界本身的常识,还是从前自己在现代看过的网络小说中,都表示境界提高,会增强他的各项感官与身体素质。
白拂雪倒不知自己此刻究竟是筑基,还是金丹境界?
但能捕捉到百里外的动静,略微惊诧几秒之后,瞬间淡定。
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何况根据《山海异妖志》上记载,深海之中海妖、海兽极多,甚至可能有蛟龙一类。
自己一个小菜鸡,哪里是对手?
白拂雪顿时决定先溜为敬,即刻御剑上空,回忆了一下曾研究过的修真界地图。
分析如果青霜带着自己从凛冰原的冰河顺流而下,一路顺着水流,直入大海,那么往西边飞,绝对就能看到海岸!
白拂雪的判断没有出错,虽然他飞了两天两夜,但总算找到了凌波渡,并且此处虽与覃香镇只多了两条街,看似地方不大,但竟然万宝阁、百花阁都有。
甚至白拂雪还阴差阳错的被龚姐拉来入职,不过自己眼下手头紧,趁机赚点钱不是不可以。
但白拂雪并没有研究出个所以然来,他问青霜自己现在到底是筑基还是金丹?
按理说,金丹摸不摸得到,摸着什么感觉?
在白拂雪记忆中地球上网络修仙小说中没写过,而此处的修真界一些常识玉简上也没提过。
所以白拂雪很不确定,这三颗小球球是不是自己的金丹?
如果是,金丹按理说不该一人一颗吗?为什么自己能多两颗?
还是说因为自己渡过了不属于炼气到筑基的雷劫,所以有额外奖励?
买一送二?
而且金丹,金丹,顾名思义不该是金色的吗?
自己又为什么是白色的?
莫非因为自己头发是白的?金丹随头发的颜色走?
那也不对啊,王舜英也是金丹,他的头发并不是金色的,不过我也没见过他金丹的颜色就是了。
青霜不知白拂雪刹那间的奇思妙想,诡异地陷入沉默,片晌后才不确定的说道:“你才渡过一次天劫,按理说应当是筑基……”
但……
青霜想起那日白拂雪的春夏秋冬雨剑,完全不像是一个炼气期能使出来的,最后甚至以一己之力,都没用自己的力量就直接劈开了劫云。
搞得最后连灭世劫雷都出来了。
因此自忖“见多识广”的青霜一时也不自信起来,怀疑白拂雪真的才筑基吗?
不会吧?
之前合欢铃说白拂雪天人五衰不会是真的吧?
但天人五衰还需要渡天雷劫吗?
白拂雪并不知青霜未尽的话语与疑惑,只以为它再次陷入沉默,说明自己就是筑基。
笑死,就算自己越级晋升金丹了,自己也绝对不会承认!
他还记得王舜英说什么若自己到了金丹,就要跟自己决一生死。
可谁想跟这种中二少年决一生死?
白拂雪摸出龚姐走前,给自己的一枚玉简。
这一次他不需要像炼气期那会儿,贴脑门上。
这几日他一边御剑,一边也有练习使用神识,因此顺利让神识附上玉简,轻松一目十行地阅读起里面的内容。
“啪!”
白拂雪神识刹那已将玉简内容过了一遍,突而面色通红地就把那枚玉简扔了出去。
玉简顿时撞上墙壁,又顺着墙壁跌在墙边。
玛德!
合欢宗果然不正经!
这什么双修之法的后面,怎么还有这么多开车的内容?
它合法吗?
幸好这些内容没被狗皇帝知道,当年狗皇帝从民间搜刮来不少什么《春宫图》之类的,非连哄带骗加威胁,要自己跟他都试一下。
他要知道这玉简里的内容还得了?
白拂雪自诩身为一个从二十一世纪穿越来的地球人,都内心大呼长见识了!
“喔!小白你发烧了,你是不是又生病了?”
青霜不明所以,但感觉到白拂雪快速上升的体温,立即警惕起来。
“没有,我就是御剑太久,有点累。”
白拂雪敷衍回答了一句,他面色烧红地跳下榻,走过去将玉简捡起来,默默塞进乾坤袋的最深处。
不过白拂雪也有学到,原来双修之法分为正经的和不正经的。
正经的双修,只需要两个人在蒲团上,相对而坐,用神识互相引导各自灵力流转就可以。
白拂雪本来还担心,自己毕竟是伪装成女的,虽然经过狗皇帝的折磨,白拂雪对那种事已经没什么所谓了。
但万一被人发现自己是个男的,岂不增加暴露自己的风险?
如果以后有客人要跟自己双修,白拂雪就可以“说服”他 (她),跟自己搞正经双修。
不过合欢宗的抽成,是不是太黑了一点?
自己明明凭本事从客人身上赚的灵石,居然要三七分成?
不愧是邪魔外道!
果然搞黄赌毒的没一个好东西!
翌日。
白拂雪从弟子玉牌得知,自己身为外门弟子,在百花阁工作期间,每月可以领五十块下品灵石作为保底的月钱。
因此,他去找龚姐提前支取了这个月的灵石,再次去万宝阁,给赵青青补送了一封信。
在信中写,自己接取了在凌波渡的百花阁呆十年的任务,如果这位便宜徒弟愿意找过来的话,可以来。
不愿意来就自己在紫竹岭好好修炼,十年后自己就回去。
是夜。
龚姐就在玉牌上通知自己,昨晚看在“墨竹生”第一晚来,又路上遭遇抢劫,所以让“她”休息了一晚。
今晚就需要登台表演,需要什么,百花阁会帮忙准备。
白拂雪拿着玉牌想了想,自己曾经在狗皇帝那里表演过剑舞,当时有一些与修真界有关联的世家子弟在场,说不准就有见过自己表演的。
为防被人知道,白拂雪想剑舞肯定不行,但自己还会什么呢?
好像啥也不……
白拂雪倏地浅红目子一亮,给龚姐在玉牌上留言,自己表演弹琴。
但等白拂雪从乾坤袋已所剩不多的衣服里,终于找到一件形似女装的宽大白袍,他都不记得自己有这么一件。
大约是不知什么时候,自己从凡间带来的。
最后鼓捣半天才终于用一根金钗将头发挽起,没有散下来,又随手往头发上多插了两根金钗,从花园里摘了朵花戴着,免得被人说是玄月门来的奸细。
可惜就是头皮有点疼,但白拂雪只能忍耐着。
想着早表演完早完事,反正他只打算在此混完十年,又不打算混成什么名动修真界的花魁。
只要领到足够买地图玉牌的灵石,到了时间他就走人,继续去自己的紫竹岭窝着。
他来到百花阁的后台,看到一片莺莺燕燕之中。
有红衣美人,花钿朱唇,翠簪金步摇,人比花娇,正坐在圆凳上,抱着一把闪烁宝光的琵琶调试丝弦;
有翩翩白衣公子,玉冠将墨发半束起,手中转着一管洞箫,斜倚在朱柱边,嘴角噙笑,哼着小曲。
亦有彩衣女子,臂钏上丝带飘动,踮起脚,翘起手,正笑吟吟和身旁的女子排练舞姿。
白拂雪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找到前方忙碌的龚芝香,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龚芝香回头,见了白拂雪,招手唤来一个扎着双丫髻的小女孩,冲她道:“信芳,把琴拿过来!”
“诶。”
那小丫头急急回头,脆生生应了声,从桌案上抱起一张七弦琴快步穿过人群跑过来。
“这张琴行吗?”
白拂雪立即从那才只到腰高的小丫头手上接过琴,冲龚芝香点头示意。
龚芝香经过这一两次的相处,明了白拂雪不是个多事的人,问道:“你弹什么曲子?可巧你是新来的,客人们喜欢看个新鲜,我好把你的节目排前面点儿。”
白拂雪一手抱着琴,一手虚空写字,回复龚芝香,“两只老虎。”
“啥玩意?”
龚芝香眼睛骤地瞪大,满目疑惑地瞪了白拂雪一眼,白拂雪只好再次写,“曲名,两只老虎。”
这算哪门子曲名?
龚芝香都怀疑这小哑巴是走后门进的合欢宗了!
她从没听过这曲名,估摸多半是她自创的,皱起眉,提议道:“改个文雅点的名字,报幕都不好听。”
白拂雪歪歪头,绞尽脑汁才虚虚用手指试探写,“山君谣?”
龚芝香虽然还是不大满意,瞧着像是童谣,但此时自忖能晋升为合欢宗外门弟子,并派来百花阁。
大都就算才艺不突出,总归琴棋书画之中,有一技之长。
因此此时的她,尚不知她将要面对什么。
点点头冲白拂雪道:“那你就第三个登场,你琴弹完,正好给咱们这里的花魁,锦绣姑娘热热场子。”
白拂雪顺着龚芝香的视线看去,正是那鹅蛋脸,腰肢纤细,穿着彩衣的美貌女子,光是看过去就觉赏心悦目。
心说怪不得人家是花魁,长得真好看。
白拂雪双手抱琴,站在舞台后的一个阴影里,不需要给灵石,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看舞台上的节目。
大厅内灯火通明,舞台下人头攒动,空气中酒香四溢。
但为何,底下坐的都是男客人,没有女客人?
开场灯火齐齐一暗,响起一位女子的婉转低吟,渐而越来越高昂。
一歌已罢,那位少女却并未下台,如一枝盛开的鲜花,笑盈盈立在原地。
一支支金花被客人们掷到她的裙边,偶尔有几支明显砸到她的小腿上,但她却半点不挪,仍是保持一脸微笑。
“绾春仙子,我来给你捧场了!”
“呼!绾春仙子看看我!”
“谢谢,谢谢各位客官。”
叫作绾春的少女笑着朝下方挥了挥手,那些男人愈发躁动,有的吹起口哨,有的叫来侍者似乎又买了不少金花,砸到台上。
龚芝香见掷花的已少了许多,得了侍者示意,一摇一摆地上了场,一脸堆笑地道:“各位,今晚为咱们绾春仙子捧场最多的,是齐大官人,共计八十八朵金花。”
底下传来无数交头接耳的嘘声,也有低声的怒骂,只见坐在单人座上的一位锦衣公子得意洋洋的摇头晃脑,似乎对此很是享受。
白拂雪不知为何,看这所谓的齐大公子总有种衣冠禽兽之感。
龚芝香执起绾春一只手,走下台,牵到那位齐大官人面前,笑着道:“官人,今晚咱们绾春仙子,可就是您的人了。”
那位叫绾春的少女似乎害羞,她螓首微低,又浅浅抬起头,目光流转冲齐大官人一笑,又迅速低下头。
这位齐大官人闻言,顿如色中饿鬼,迫不及待地一把将绾春拉进怀中,似乎生怕她跑了。
不顾大庭广众之下,已是接连在她脸上亲了两口,绾春脸颊绯红,似含羞,但又乖巧窝在他怀中,仍保持笑意盈盈的模样。
龚芝香似尴尬地咳嗽一声,冲他戏谑的挤眉弄眼一番,笑问:“大官人,您是继续看节目呢?还是让绾春仙子带您回房?”
齐大官人一手搂住绾春的细腰,一手不耐烦地摆摆手,道:“爷在看看,看看!”
“好咧。绾春,好好伺候大官人。”
见绾春点头,识趣地端起桌上的酒,给他倒了一杯,柔声细语地哄着齐大官人喝下。
龚芝香瞥见,和台上报幕人一对视,又快步走回后台。
接下来如出一辙,少女表演完,笑盈盈站在台上不动,一支支金花砸在她的脚下,如同一个麻木的木偶般无知无觉,等待台下的客人将她买走。
不过这位客人来自后座,十分猴急地连拖带拉的拽着少女,少女会意,柔声哄着客人,带他从旁去了她住的小院。
白拂雪顿时明了,底下这群人哪里是来找人双修的,分明就是来女票的!
他看向那被前座上下齐手,名叫绾春的少女,她一直面带羞赧之色。
但不论男人怎么过分,脸上始终保持微笑表情。
看得白拂雪不由后背生寒。
他忽然醒悟,之前他在紫竹岭一个人住了太久,每日就是打打地煞螟,下山去换花露点,导致他对合欢宗的印象改观,居然觉得还不错。
但此时此刻,白拂雪才意识到合欢宗如他当初所判断的一样,是个搞黄色的黑色地带场所。
合欢宗绝非善茬,修真界将合欢宗定义为邪魔外道,不是歧视,它真不冤!
玛德!
狗皇帝当初对自己都没这么过分!
好歹自己不想的时候,他还允许自己冲他发脾气,而不是时刻都要对他保持微笑。
紧接着,就听龚芝香叫他的声音。
白拂雪回过神,急忙抱着琴上前。
龚芝香拍拍他的肩膀,鼓励道:“你今儿第一次登台,给客人们留个好印象,也好多几个回头客。”
呵呵。
白拂雪心内呵呵一笑,但对自己的琴技与歌声有相当的自知之明,他不觉得自己能有客人。
要真的有,那只能说品味奇葩。
白拂雪抱着琴上台,摆好琴,坐下,尽可能去无视底下传来的淫邪目光,即使他自诩经过严格训练的表情控制。
在这一堆明晃晃的目光之下,都几乎抑制不住的想要皱眉。
“今儿这位墨竹生,墨仙子。可是从咱们合欢宗内新来的新人,墨仙子今日所奏琴曲乃《山君谣》,请诸位客官静赏。”
一阵掌声与口哨声过后,白拂雪垂首,按照脑子中自己唯一会的两只老虎的曲谱,即刻拨动琴弦。
初时跳跃的琴音如狸奴蹦跳,摇头晃脑地左右扑着蝴蝶,带着几分童趣,渐渐指尖划过琴弦,带出一阵如剑鸣之音。
使此刻不论台下坐席上,亦或后台准备者,无数人同时心脏猛地一跳,随琴音若剑鸣而呼吸一滞。
蓦的琴音加快,如万千铁骑踏碎冰河,又浑如箭雨连绵不绝。
满脸沾血,铠甲破碎的士兵举刀对天嘶吼一声,冲上前奋力拼杀。
一时间,本是灯火酒绿,如时刻沉溺在温香软玉中的百花阁内,破天荒地满是杀伐之气。
骤地,琴音一顿,白拂雪弹完记忆中的曲谱,一按颤动的琴弦。
顶上无数琉璃灯应声破碎,红烛摇曳不止。
自烛上,滚落下一滴朱红的泪,重重跌落在红毯上,燎出一个焦黑的孔洞。
百花阁内一改往常,此时落针可闻。
“噗!”
原本坐在最前排的齐大官人突然放开怀中的美人,一捂胸口,如受重创,喷出一口鲜血。
白拂雪坐在椅子上,微微一愣。
不是哥们,你碰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