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羽寒扣着苏映瑶腰肢的手微微收紧,墙面上那声“咔“的轻响混着他温热的吐息扫过她耳尖:“这面墙嵌着苏家三代人修补的《河图》残片。“他另一只手顺着凸起的砖缝摸索,半片烧焦的残页突然从墙内滑落,恰好落在两人交叠的手背上——正是前几日她故意留在承禧宫案头的《漕运司贪墨账》边角。
“漕运司的贪墨账册与西疆商队路线重叠。“他指腹碾过残页上模糊的马蹄印,“你故意让赵侍卫泄露苏家祖宅布局,是想逼萧煜亲自去挖先皇后骸骨?“
苏映瑶仰起脸,烛火在她眼底晃出两簇小火焰。
前世萧煜为了查先皇后死因,命人拆了她的承禧宫,连她亲手种的并蒂莲都被连根拔起。“他总说先皇后是他心尖上的白月光。“她指尖划过墨羽寒腕间的玄纹玉扳指,那是他昨夜替她挡下皇后暗箭时留下的裂痕,“可白月光碎在泥里三十年,他连块完整的骨殖都不肯找。“
窗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赵侍卫的声音先撞进窗纸:“何公公求见,说有陛下密信。“
墨羽寒松开手后退半步,玄色广袖扫过墙面时带落两片《河图》残片。
苏映瑶整理好衣襟,银蝶簪在鬓边轻颤——那是墨羽寒今早亲手为她别上的,说是“替前世总被冷落的贤妃补个像样的头面“。
何太监掀帘进来时,腰上的玉牌撞出细碎声响。
他先对墨羽寒行了大礼,才颤巍巍捧出明黄信匣:“陛下说,承禧宫旧址空了三年,想请夫人回去重修寝殿......“话音未落,苏映瑶已捏着信匣边缘将其撕开。
密信上萧煜的字迹还是熟悉的瘦金体,末尾盖着“唯卿“私印——前世她每封家书都要经这方印鉴才能送出宫。“告诉萧煜。“她将碎纸片撒进炭盆,火星噼啪舔着“承禧宫“三个字,“苏映瑶的魂灵早随承禧宫的雪化了。“
何太监的喉结动了动,目光扫过她腕间那道暗红疤痕。
那是前世皇后用烧红的烙铁烫的,当时萧煜就在偏殿听戏,连句询问都无。
他躬着背退出去时,雪地传来“咯吱“一声,像是谁的靴子碾过了碎瓷片。
御书房的炭炉烧得正旺,萧煜却觉得后颈发凉。
他捏着《河图》残片的手在发抖——拼合后的地图上,苏家祖宅地底竟蜿蜒着一条密道,终点直指先皇后生前居住的凤仪宫。“原来她早知道......“他想起前世苏映瑶跪在他脚边,说“祖宅地下有旧人埋的东西“,当时他只当是她想回娘家的托辞。
“陛下若再派人潜入墨府。“赵侍卫的声音像把淬了冰的刀,“河工司的治水图便进宗人府。“
染血的漕运司账册“啪“地甩在案上,西疆商队的运粮记录里,每趟行程都标着“工具“二字。
萧煜掀开账册,底下压着半块带血的玉珏——正是他前日派去墨府的暗卫身上的信物。
“墨摄政王说。“赵侍卫按剑后退两步,玄甲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夫人的疤不能白留。“
墨府密室的潮气裹着药香涌上来。
苏映瑶展开泛黄的《药典》,纸页间突然滑落半片银蝶簪——和她鬓边那支纹路分毫不差。
她指尖微颤,前世承禧宫失火那晚,她正是握着这支簪子去抢《药典》,才被皇后的人烫伤了手腕。
“承禧宫旧雪埋着的不仅是骸骨。“墨羽寒的手覆上她手背,掌心的温度透过《药典》传来,“还有三十年前先皇后被毒杀的真相。“他另一只手翻开《药典》内页,某页边角用朱笔批注着“雪参配朱砂,七日见血封喉“——正是先皇后临终前的症状。
苏映瑶突然想起前世墨羽寒第一次见她,是在御花园桃树下。
她捧着失宠的位份牌往冷宫里去,他骑在马上,玄色披风被风掀起一角,却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原来那时他就已注意到,她袖中藏着替先皇后整理的《药典》残页。
三更梆子响过第三遍时,萧煜站在了承禧宫旧址。
雪地里还留着前日拆墙的碎砖,他握着铁锹的手冻得发红,却固执地往下挖。
当铁盒被铲出雪层的瞬间,他的呼吸几乎停滞——盒盖上刻着“映瑶“二字,是他当年亲手为她刻的妆奁。
打开铁盒的刹那,冷风卷着雪粒灌进来。
血书的字迹已经模糊,却还能辨出“萧煜,你错过的不是我的贤德,而是我想要的安稳“。
血字边缘的泪痕里,竟嵌着漕运司账册上的马蹄印——和前世他踩碎她药谱时的靴印重叠在一起。
他踉跄跌坐雪地,铁盒“当啷“掉在脚边。
远处墨府方向飘来隐约的翻书声,混着男人低哑的嗓音:“这页批注,是先皇后的笔迹......“
雪越下越大,很快淹没了他膝头的龙袍。
宫墙上的更漏敲过第四声时,他突然想起前世苏映瑶咽气前说的话:“陛下若肯看我一眼,我本不想恨的。“
风卷着雪粒扑在他脸上,他却感觉不到冷。
承禧宫的旧墙在雪幕中若隐若现,像极了前世她跪在墙下等他的身影——那时他总觉得来日方长,却忘了有些真心,一旦碾碎,就再拼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