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会结束后,秦帝独留三位皇子在御花园内赏梅。
“知道朕为何要你们联手整治朝堂吗?”秦帝折断一根梅枝,上面三朵红梅并蒂而开,“因为治国如育梅——刚过易折,柔则无力,唯有刚柔并济,方能花开满枝。”
他将梅枝递给萧照渊:“渊儿,你善谋略却失之过刚;轩儿圆滑可少决断;军儿勇武但缺变通。”秦帝目光扫过三人,“但若你们兄弟齐心...”
三位皇子同时跪地:“儿臣谨记父皇教诲。”
二月六,除夕,京城
天还未亮,萧照渊便已起身。今日除夕,按例他要去拜见父皇母妃,晚间参加皇家的集体除夕宴会。但秦帝许他去云音殿拜见母妃。秦帝那早上就不用去行礼了。这也算是秦帝难得的体贴,给予母子二人更多的相处时间。
“殿下,该更衣了。”曹正淳轻声提醒道。
萧照渊摆了摆手:“今日穿常服。等我从宫中回来,我们一起去京城逛逛,看看此世的春节。”
片刻后,一位身穿靛青色织锦长袍的贵公子走出东宫。没有九龙冠,只有一根白玉簪束发;没有玄色龙纹袍,取而代之的是绣着云纹的寻常服饰。
云音殿内,云妃看着儿子这身打扮,不禁莞尔:“渊儿,这是要学民间儿郎微服私访去不成?”
“儿臣是想去看看京城的新年。”
“去吧。”云妃眼中泛起慈爱,“你父皇那,母妃去说。”她顿了顿,“渊儿,你该纳妃了!身为一朝太子,怎能还不娶妃。”
“知道了母妃,我先走了。”萧照渊听到云妃的催婚之音,比在战场听到敌军冲锋的号角都令人害怕。
京城大街上人声鼎沸。萧照渊此刻自称‘秦渊’。带着郭嘉与曹正淳二人漫步在熙攘的人群中。街边摊贩吆喝声此起彼伏,孩童举着糖葫芦追逐打闹,处处张灯结彩。
“公子,尝尝刚出锅的元宝饺?”一旁路边的老婆婆笑眯眯的招呼。
萧照渊从荷包中取出一粒碎银:“婆婆。来三份。”
老婆婆连忙摆手:“公子,这太多了...”
“岁首吉庆,余钱就算是讨个彩头。”萧照渊微笑。他咬了一口热腾腾的饺子,韭菜鲜香瞬间盈满口腔。这是他从未在宫廷宴席上尝过的滋味,倒像是前世记忆中味道。
正当他沉浸在这简单的快乐中时,一阵风吹过,街边高悬的灯笼突然坠落。人群顿时骚动,萧照渊听见一声惊呼,转头看见一盏兔子灯正砸向一名蓝衣女子头顶。
“小心!”
萧照渊箭步上前,一把揽住那女子的腰肢旋身避开。灯笼擦着二人的衣角落地,溅起几点火星。四目相对的刹那,萧照渊看见一双秋水般澄澈的眼睛,眼尾有一颗小小的泪痣,平添几分楚楚动人。
“多谢公子相救。”女子急忙后退半步,脸颊微红。
萧照渊这才注意到她身着湖蓝色织锦袄裙,外罩月白色狐裘,发间只一支素银簪,却衬得肌肤如雪。最引人瞩目的是她腰间挂着半枚虎符玉佩——这绝非寻常百姓之物。
“姑娘受惊了。”萧照渊松开手,却莫名舍不得那抹温度,“在下秦渊,不知可否有幸知晓姑娘芳名?”
女子抿嘴一笑,眼波流转:“我在家中排行第五,公子唤我小五便是。”
两人说话间,街上人流已将郭嘉二人冲散。萧照渊正要寻找二人时,却听见小五轻呼:“呀,我的荷包!”
一个瘦小的身影正抓着绣花荷包钻入人群。萧照渊不假思索,抓起摊位上的一颗核桃,弹指射出。那小贼膝窝一麻,顿时栽倒。
“姑娘的荷包。”萧照渊取回荷包递还,指尖不经意相触,如蜻蜓点水。
小五接过荷包时,目光在萧照渊的手上停留了一瞬——那修长的手指上有常年握剑的薄茧,绝非普通贵公子所有。
“秦公子好身手。”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不如...公子陪我逛逛如何?就当报答救命之恩。”
萧照渊本想拒绝。他该回宫了,晚上的皇家宴席可没多久了。但此刻,他听见自己说:“荣幸之至。”
华灯初上时,两人已逛遍了半个京城。萧照渊惊诧的发现,这位小五姑娘不仅通晓诗词歌赋,对边关战事竟也有独到见解。
护城河边,无数莲花灯顺流而下,如星河落地。小五捧着花灯却不动笔:“秦公子先请。”
萧照渊提笔在灯上写下‘山河永固’四字,正要放入水中,却被小五拦住。
“太正经啦!”她夺过笔,在旁边添了一只憨态可掬的小乌龟,“这样才好。”
萧照渊哑然失笑。他看着小五写下‘岁月长安’,鬼使神差地在她灯上画了只兔子。
两盏灯并肩飘远时,夜空突然绽开烟花。小五仰头惊叹的侧脸被映的忽明忽暗,萧照渊却只看着她眼尾的那颗泪痣,心跳如鼓。
“秦公子,在看什么?”小五突然转头,差点撞上他鼻尖。
萧照渊慌忙后退:“看...看姑娘发簪有些歪了。”
小五抬手扶簪,袖口滑落露出手腕上一道牙齿咬伤的疤痕。她急忙拉下袖子,但萧照渊已经看见,牙印似乎很小,并不是成年人的咬痕。
“姑娘...”
“时辰不早了。”小五突然打断,声音微颤,“我该回去了。”
萧照渊想挽留,却找不到理由。分别时,小五解下那半枚虎符玉佩塞给他:“除夕礼物。希望...还能再见。”
她转身离去的背影很快被人潮淹没。萧照渊站在原地,握着尚带余温的玉佩,竟有种说不出的怅然。
“殿下!”曹正淳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宫中来人催了三次了....”
萧照渊如梦初醒。回宫路上,他不断摩挲着那半枚玉佩——玉佩上的图案分明是镇国公府的标记。
皇宫,紫宸殿
秦帝第三次看向殿角的铜壶滴漏,水面已经快要降至子时标记。殿内炭火烧得正旺,却驱散不了逐渐凝结的气氛。云妃手捧茶盏,指尖无意识的在杯沿画着圈;大皇子手持银筷,随意翻着面前的菜肴,眼中却无半分笑意;二皇子坐立不安,时不时望向殿门。
“渊儿从未误过守岁。”云妃轻声打破沉默。
秦帝冷哼一声,招手唤来高要:“去看看太子在哪!”
高要刚要退出殿门,一道黑影便从殿外走入。夜枭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份密报。“陛下,太子殿下他....”
秦帝展开绢纸,眉头先是紧锁,继而舒展,最后竟浮现一丝笑意。他将密报递给云妃:“爱妃,你看看这。”
云妃接过细读,忽然掩口轻笑,眼角细纹都舒展开来:“兔子灯,糖葫芦,河灯。”她越看眼睛越亮,“这姑娘谁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