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万劫谷深处的雾气浓得化不开,带着刺骨的阴寒。凭借木婉清提供的模糊方位以及自身那如同精密雷达般不断扫描环境的强大感知力,林凡悄无声息地踏着湿滑的苔藓,摸到了一处位于悬崖边缘的孤绝小院外。院落简陋得近乎粗糙,几间木屋仿佛随时会被山风卷走,唯有空气中弥漫的那股若有若无、却如实质刀锋般凛冽的气息,昭示着此处主人的不凡。这里,正是“修罗刀”秦红棉的暂居之地。
林凡并未刻意收敛气息,仿佛闲庭信步般接近那歪斜的篱笆。就在他脚尖即将触及篱笆阴影的刹那——
“嗤啦——!”
一道凌厉得足以撕裂夜空的刀光,毫无征兆地爆起!它如同暗夜中唯一的光,却带着灭绝生机的死意,瞬间劈开浓雾与黑暗!刀势狠绝,一往无前,带着斩断一切情丝、灭尽天下负心人的滔天恨意,迎面直劈林凡面门!刀未真正临体,那凝聚如实质的森然杀意与冰冷刺骨的刀气已然扑面,将林凡额前的几缕黑发激得向后笔直飞扬,肌肤上甚至泛起细小的粟粒!
秦红棉其人,其刀,皆如其号——“修罗”!比之甘宝宝的审时度势、精于算计,她更为刚烈,更为极端,爱恨分明到了偏执的地步,出手便是毫无转圜余地的绝杀之招!
林凡眼眸微眯,体内那因连番战斗而愈发活跃的进化之力早已澎湃涌动。面对这石破天惊的一刀,他心念电转,再次做出了最符合自身“道”的选择——以身为媒,在生死一线的压迫下极尽升华!他喉间发出一声清越的长啸,在这死寂的山谷中格外清晰,非但不退,反而向前踏出一步,体内北冥真气如长江大河决堤,轰然奔涌向右臂。并指如剑,指尖骤然迸发出尺许长的朦胧气芒,那气芒吞吐不定,隐隐带着一丝吞噬一切的诡异特性,不偏不倚,精准无比地直刺向刀光最盛、杀气最浓的那一点寒芒——修罗刀的锋刃之尖!
“铮——锵!!”
一声刺耳欲聋、仿佛能穿透灵魂的金铁交鸣之声悍然爆发,如同龙吟深渊,猛虎啸谷,瞬间撕裂了万劫谷核心区域的死寂!林凡那包裹在朦胧气芒中的血肉指尖,竟硬生生地与秦红棉那柄吹毛断发、饮血无数的修罗刀锋刃正面撞击在一起!
【受到极致锋锐修罗刀气与极端恨意催动的霸道内力冲击,指骨微观结构超速重组,密度、硬度极限提升!皮肤表层角质化与真皮层韧性超速进化!对锐器劈砍、穿刺防御力产生质变飞跃!】
【深度解析修罗刀气独特属性与内力运行法门,自身内力锋锐度、凝聚度、穿透性显着提升!初步领悟“修罗刀意”运用精髓,可模拟其部分特性!】
【吸收部分异种阴寒酷烈内力,北冥真气总量与精纯度再度提升!对阴寒属性内力抗性大幅增强,并可部分转化利用!】
一股仿佛要将手指连同灵魂一起撕裂的、尖锐到极致的痛楚,如同高压电流般瞬间窜过林凡的神经末梢!然而,这痛楚仅仅持续了微不足道的一刹那,便被更为汹涌、更为炽热、仿佛源自生命本源的进化暖流彻底淹没、覆盖、修复!更奇妙的是,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刀气中那股一往无前、斩情断欲、充满毁灭意味的决绝“意境”,竟也被他那变态的适应性快速理解、剖析,进而吸收、转化,成为自身对“势”与“意”领悟的宝贵资粮!他心念微动,指尖那朦胧气芒随之轻轻一颤,一股模拟自对方、却更加凝练纯粹、并夹杂着一丝北冥吞噬特性的无形“刀意”,如同附骨之疽,顺着冰冷的刀身逆流反冲而去!
秦红棉只觉得刀身传来一股沛然莫御、远超她想象的巨力,震得她紧握刀柄的右手虎口迸裂,整条右臂瞬间酸麻刺痛,几乎失去知觉!更让她骇然的是,一股诡异阴寒、仿佛能侵蚀经脉、瓦解内息的气息,如同毒蛇般顺着刀身急速逆袭而上,直冲她手厥阴心包经!体内气血随之剧烈翻涌,喉头甚至泛起一丝腥甜!
她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借势后撤两步,持刀稳守中宫,一双美眸难以置信地死死盯住林凡。只见对方竟真的仅凭一根手指,就挡住了她凝聚了毕生修为、恨意与杀机的全力一刀!虽然指尖有鲜红的血珠渗出,但在那奇异气芒的包裹下,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固、结痂、然后痂皮脱落,露出底下光洁如初、甚至隐隐泛着一层金属光泽的皮肤!而更让她心神剧震的是,对方身上此刻散发出的那股隐隐的、与她同源却更显磅礴浩瀚、带着一丝令人心悸的吞噬意味的“刀意”,让她仿佛在面对一个修炼修罗刀道数十载的宗师!这怎么可能?!
一股源自未知的、冰冷的寒意,不可抑制地从她脚底沿着脊柱直冲天灵盖!
“你……你到底是何人?!是何方妖魔?!”秦红棉的声音依旧冷冽,如同雪山之巅万载不化的寒冰,但若细听,便能捕捉到那强自镇定下的一丝剧烈动摇与无法掩饰的惊悸。她纵横江湖十数载,刀下亡魂无数,会过名门正派,也斩过邪魔外道,却从未见过如此诡异、如此不合常理的武功与体质!这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范畴!
林凡缓缓收回手指,举止从容,仿佛刚才那电光火石、凶险万分的交锋,不过是随手拂去了一片落叶。他淡然一笑,目光平静地投向阴影中那道因为震惊和戒备而微微紧绷的窈窕身影。
此刻,借着偶尔挣扎穿透浓雾的惨淡月光,他终于能更清晰地看到这位“修罗刀”的真容。
她身着一袭紧身的玄色劲装,将那具充满力量与韧性的娇躯勾勒得淋漓尽致。不同于甘宝宝的丰腴婀娜,她的身段更为高挑挺拔,双峰虽不似甘宝宝那般怒突,却浑圆挺拔,腰肢纤细如柳,仿佛蕴含着惊人的爆发力,双腿修长笔直,立于原地,便如一株扎根于悬崖峭壁的孤傲青松,又似一柄已然出鞘半寸、寒光四射的绝世宝刀。她的面容极美,却是一种带着侵略性和距离感的冷艳。皮肤是常年不见日光的白皙,五官轮廓分明,鼻梁高挺,唇形薄而线条清晰,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双眼睛,如同两泓深不见底的寒潭,眼尾微微上挑,本该是妩媚的风情,却因其中蕴藏的刻骨恨意与冰封的冷漠,而显得锐利如刀,目光扫过,仿佛能刮去人一层皮肉。长发简单地束在脑后,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垂在颊边,更添几分落拓不羁的决绝之美。岁月似乎并未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只在那双冰眸深处,刻下了难以磨灭的沧桑与疲惫。
“秦红棉?”林凡开口,声音打破了几乎凝滞的空气,“‘修罗刀’果然名不虚传,刀快,人更冷。可惜……”他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惋惜,“满腔恨意,固然能让你的刀更快、更狠,却也蒙蔽了你的灵台,限制了你的刀道。你的刀,只剩杀伐,失了生机,终是落了下乘。”
他话锋陡然一转,变得直接而残酷,如同寒冬里刮起的刺骨冷风,毫不留情地掀开对方血淋淋的伤疤:“我来,只为你两件事。第一,木婉清已自愿追随于我,她很好,你不必再费心寻她,更不必再想着执行你那可笑又可怜的、所谓的‘清理门户、以绝后患’的计划。第二,段正淳不日便将踏入这万劫谷,你是想继续抱着你那早已扭曲变形、除了自我感动便毫无意义的复仇执念,如同扑火的飞蛾,不仅烧尽自己,还要拉着你唯一的弟子一同陪葬,最终落得个师徒反目、玉石俱焚的凄惨下场;还是暂时放下那无用的骄傲与可怜的身段,在我麾下隐忍蛰伏,或许……还能为自己残破的人生,也为婉清那孩子,寻得一线真正的、不同于仇恨与毁灭的解脱之机?”
他的话语,比秦红棉手中那柄吹毛断发的修罗刀更加锋利,更加无情。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沉重的铁锤,狠狠砸在她心中那座由恨意筑起的高墙上,震得墙体开裂,碎石簌簌而下。
“婉清她……你……你休得在此胡言乱语,乱我心智!”秦红棉又惊又怒,持刀的手因极度的激动和一种被彻底看穿的恐慌而微微颤抖起来,连刀尖都划出了细微的弧光。但林凡身上那深不可测、如渊如狱的气息,以及他能如此精准、如此残忍地道破她与段正淳的恩怨情仇、甚至窥破她内心深处对木婉清那复杂难言、夹杂着利用与一丝微弱母性的情感,以及那最不堪的“灭口”念头,让她心中翻起了滔天巨浪,竟一时不敢再轻易出刀。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开始漫上她的心头。
“是否胡言,你扪心自问,比谁都清楚。”林凡负手而立,身形在流动的浓雾中若隐若现,仿佛与这黑暗融为一体,但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如山岳般巍然、如星空般浩瀚的气势,却牢牢笼罩了整个简陋的小院,无处不在,压得人喘不过气。“给你三息时间考虑。是战,我奉陪到底,正好缺一块上佳的磨刀石,来验证我方才新悟的几分‘刀意’锋芒;是降,便如甘宝宝一般,暂居我麾下为仆,可得我庇护,安然度过此劫,亦可冷眼旁观,静待那负心人自投罗网,看他在这谷中,如何上演一出滑稽戏码。”
月光在这一刻,似乎终于奋力挣脱了乌云的束缚,清冷的光辉短暂地洒落,清晰地映照出林凡部分侧脸。那双眼眸,在月下亮得惊人,深邃如同星空,里面没有愤怒,没有杀意,只有一种绝对的、俯瞰众生的平静与掌控感。仿佛眼前这位名动江湖、令无数人闻风丧胆的“修罗刀”,其生死,其荣辱,其未来,皆在他翻掌之间,由他予取予夺。
秦红棉紧握着那柄陪伴自己走过无数腥风血雨、承载了她半生爱恨情仇的修罗刀,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彻底失去了血色,变得一片青白,手背上青筋虬结。内心天人交战,如同被投入了滚油之中反复煎炸。对方的实力,深不见底,手段诡异莫测,远超她所能理解的范畴。那番话语,更是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精准地刺中了她内心最脆弱、最不堪、最不愿面对的角落。复仇的火焰,在她胸中熊熊燃烧了十几年,早已与她的生命融为一体,是她活下去的唯一支柱和意义。然而此刻,在这绝对的实力差距和冷酷无情的现实面前,这支柱显得如此摇摇欲坠,如此苍白无力。对弟子木婉清那难以厘清的复杂情感(是工具?是弟子?还是……女儿?),对段正淳那纠缠着极致爱恨、至今未能完全磨灭的残念,以及眼前这令人窒息、令人绝望的压迫感……种种情绪如同狂暴的漩涡,在她心中疯狂撕扯。
最终,在林凡那平静无波、却如同丧钟般在她灵魂深处敲响的倒数声中,那口支撑了她十几年、让她变成如今这般模样的怨气与恨意,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强行扼住、掐灭。她极其艰难地、仿佛耗尽了生命最后一丝气力,那紧握刀柄、如同焊在上面的手指,一根根地、极其缓慢地松了开来。
“哐当——!”
一声清脆而沉闷的响声,在这死寂的悬崖边显得格外刺耳。那柄象征着杀戮、决绝与她半生命运的修罗刀,无力地掉落在地,在清冷的月光下,反射出黯淡而凄凉的光泽。
她闭上了那双曾经冰冷锐利、此刻却只剩下无尽空洞与疲惫的眸子,两行清泪,不受控制地、无声地顺着那冷艳却写满沧桑的脸颊滑落,滴在脚下冰冷的泥土里,瞬间消失无踪。她的肩膀微微垮下,一直挺得笔直的脊梁,仿佛也在这一刻不堪重负地弯曲了些许。声音沙哑干涩得如同破旧风箱,带着深入骨髓的屈辱,以及一种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扭曲的解脱感:
“……我……应……应下了。”
一夜之间,林凡近乎兵不血刃,仅凭绝对碾压的实力与洞悉人心最脆弱处的言语,便将这万劫谷中两位最关键、最难缠、也最是恩怨缠身的女性角色——风情万种却心机深沉的“俏药叉”甘宝宝,与刚烈决绝、恨意刻骨的“修罗刀”秦红棉,尽数收服麾下。
当他带着一丝战斗后的微倦,却更多是掌控全局、志得意满的心情,踏着逐渐淡去的夜雾,回到甘宝宝早已精心安排好的、位于主屋后方一处更为隐秘雅致的厢房时,等候在此的钟灵、木婉清,以及早已收拾好情绪、换上了一身素雅衣裙、低眉顺目侍立一旁的甘宝宝,看着安然返回、周身气息似乎更加渊深、衣袂飘飘不染丝毫尘埃的林凡,眼神中都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目睹非人手段后的深深震撼,有对绝对力量的本能敬畏,有对其身份来历深入骨髓的好奇,有身为强者却被迫屈居人下的难言屈辱,或许,在那眼眸深处,还有一丝对未知而危险的未来隐隐的茫然,与……连她们自己都未曾明确察觉的、在绝对力量面前悄然滋生的、扭曲的依赖与期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