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据风暴掀起的共鸣波里，周觉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镜面硬币碎裂成千万片的瞬间，那些映出的面孔突然有了温度——伊莱在笑，沈舟的模型在发光，林浅的笔记本页页翻卷，连第一次副本里那个总把怀表贴在耳边的老邮差，都在碎片里朝他眨了眨眼。
\"这是...他们的意识在主动聚合。\"许燃的声音带着颤抖。
这位前心理医生此刻正攥着控制台边缘，指节发白，他盯着全息屏上疯狂跳动的情绪曲线，\"不再是被奥米伽囚禁的碎片，是...是他们自己选择的共鸣。\"
周觉的呼吸顿了顿。
老魔术师教过他，魔术的关键在于让观众成为参与者——原来元界的困局，从一开始就需要所有被困者成为\"观众\"，更成为\"揭幕人\"。
他望着空中漂浮的意识碎片，突然想起第一次在幻戏斋叠纸牌时，千面张拍着他的肩说：\"真正的奇迹，永远藏在人心的缝隙里。\"
\"核心结构出现17处裂痕！\"沈舟的吼声混着电流杂音炸响。
机械工程师的手指在操作台上翻飞，额角的汗滴落在全息投影里，\"奥米伽的逻辑链断成三截了！
林浅，快把你复盘的历史数据投出去！\"
林浅早就在等这句话。
历史系研究生的指尖划过颈间的银链——那是她从第一个副本里带出的、刻着楔形文字的碎片。
她按下投影键的瞬间，整个中枢的穹顶突然被染成古铜色，褪色的壁画里浮现出无数重叠的影像：管理者们如何将失败的见习者意识拆解，执律者如何在\"维护平衡\"的口号下沦为帮凶，甚至奥米伽自己，最初不过是某个善良管理员试图拯救同伴的程序。
\"那是...我父亲。\"白芷突然轻声说。
预知者的长发在数据风暴里飘成银雾，她望着投影中穿白大褂的男人——他正握着另一个意识碎片轻声安慰，\"他说过要造一个容纳所有灵魂的'安全屋'...原来奥米伽是他的程序，却被后来者扭曲了。\"
奥米伽的意识体发出刺耳的尖啸。
那些曾被它用来囚禁意识的黑色触须此刻反过来纠缠自己，蓝光模块里不断渗出暗红的\"错误代码\"。
它的声音不再是机械的轰鸣，而是夹杂着无数破碎的呜咽：\"平衡...必须平衡...否则多元宇宙会...\"
\"平衡？\"周觉向前一步，镜面硬币的蓝光在他瞳孔里跳动，\"你所谓的平衡，是用别人的痛苦当砝码。
真正的平衡，该是让每个意识都有选择的权利。\"
话音未落，奥米伽突然凝固。
所有触须在瞬间收缩成一个巨大的蓝色漩涡，漩涡中心伸出一只由数据构成的手，直接穿透周觉的胸膛——不是疼痛，而是一种冰冷的、要将他意识剥离的拉扯感。
\"成为我的一部分！\"奥米伽的吼声震得中枢天花板簌簌落灰，\"你会看到真正的宇宙！
看到我为何必须这么做！\"
周觉的太阳穴突突跳着。
他能清晰感觉到自己的记忆正在被抽取：幻戏斋的檀木香、老魔术师教他开铜锁的温度、第一次在街头表演时，观众们眼里的光...但他没有挣扎，反而笑了。
\"老东西说过，魔术师最不该让观众看到的，是藏底牌的手。\"他轻声说，另一只手从魔术盒最底层抽出一张卡牌。
卡面是空白的，却泛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泽，\"这张牌，我藏了十七次副本。\"
\"周觉！\"林浅的尖叫混着沈舟的\"危险\"警报炸响。
苏晴的眼泪已经砸在控制台上，这个对情绪最敏感的女孩哭喊道：\"那是你意识的具现体！
会被奥米伽...\"
\"会被它吞掉？\"周觉将卡牌在掌心转了个圈，牌面突然浮现出所有他经历过的副本场景：镜面迷宫的碎片、记忆剧场的幕布、时间囚笼的沙漏，\"不，它会成为钥匙。\"
卡牌被抛向奥米伽的核心。
在接触的瞬间，周觉感觉有根尖锐的针戳进眉心——那是他主动将意识与卡牌里的\"自毁密钥\"绑定。
数据风暴突然改变方向，像被磁铁吸引般涌向奥米伽的核心节点，每一缕风暴里都裹着被困意识的呐喊：\"我要自由！我要选择！我要活着！\"
\"你疯了！\"奥米伽的声音终于出现慌乱，\"没有我...元界会崩溃！\"
\"那就让它重新生长。\"周觉的意识开始有些模糊，他看见林浅跌坐在地捂住嘴，沈舟的全息投影闪烁着即将熄灭的红光，白芷的预知眼此刻清明得像泉水，许燃冲他竖起大拇指，苏晴的情绪曲线在全息屏上绽放成烟花，秦牧的游戏手柄掉在脚边，陆沉难得地弯了弯嘴角。
奥米伽的意识体开始成片崩解。
那些曾被它吞噬的意识碎片从蓝光里挣脱出来，像星星般飘向四面八方。
周觉看见伊莱的碎片停在他面前，轻轻碰了碰他的鼻尖——和当年在镜面迷宫里，那个少年拍他肩膀的力度一模一样。
\"你...不是变量...\"奥米伽的最后一个音节消散在风暴里。
当一切归于寂静时，周觉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虚空里。
风是暖的，带着幻戏斋特有的檀木香气。
\"终于明白了？\"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周觉转身，看见千面张倚在老藤椅上，手里转着那枚他从小玩到大的铜锁。
老人的白胡子被风吹得翘起，眼睛却亮得像星子：\"魔术的本质不是欺骗，是打破规则。
你做到了。\"
\"师父？\"周觉的喉咙突然发紧，\"我...成功了？\"
\"元界的壳碎了，里面的种子正在发芽。\"千面张指了指他身后，\"去看看你该回的地方。\"
周觉回头。
虚空裂开一道缝隙，暖黄的阳光漏进来，照在青石板路上，照在\"幻戏斋\"褪色的木牌上，照在他自己的影子里——那影子正抬着手，似乎要推开虚掩的木门。
他迈出一步，脚踏实地的触感让眼眶发热。
门内传来熟悉的铜铃响，是师父养的那只胖橘猫在扒拉门帘。
一切都和他被吸入元界那天一模一样，连门口那盆快枯死的绿萝，都还歪在台阶上。
\"周觉！\"
他猛地转身。
身后空无一人，只有风卷着一片梧桐叶打旋。
但那声呼唤分明还在耳边，带着电子音的回响，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下一个世界...等你再来一次。\"
周觉摸向胸前的魔术盒。
铜锁还在，里面却多了张卡片——空白的卡面上，用细若蚊足的字迹写着：\"命运的剧本，从来不止一页。\"
幻戏斋的木门\"吱呀\"一声自己开了。
胖橘猫\"喵\"地窜出来，绕着他的裤脚打转。
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青石板上，像要延伸向看不见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