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我瞧见外头有条小河,我去把碗筷洗了,顺便把借来的碗筷还给人家。” 青萍实在不愿多待在这憋闷得像囚笼的潘家片刻,只觉得每一口空气都带着压抑的味道。
睐娘赶忙接口:“婆婆,这么多碗筷,萍儿一个人拿不动,我和问香陪她一块儿去。”
潘母指了指屋脚一大盆衣物,道:“洗个碗筷,又不是打老虎,要这么多人,顺便把这盆脏衣服洗了。”
敢情你们还留了一大盆脏衣服等我们来洗,真是够狠!不让吃饭,只让干活,比盘剥农户的地主老爷还不做人!问香嘟嘴,心里骂。
潘母瞧着这主仆三人饿着肚子,还老老实实收拾碗筷的模样,心里那股得意劲儿迅速膨胀起来,想着让她们出去也好,自己还有别的盘算,便痛快地点头同意了。
主仆三前脚刚跨出小院,潘母后脚就迅速指挥着潘仁与潘巧儿冲向睐娘的嫁妆。巧儿眼疾手快,好看的发簪首饰眨眼间就落入她的掌心,还挑了好几身漂亮的新衣裳,美滋滋地比划着,心里想着:“这些漂亮玩意儿,以后可都是我的了,新嫂子又能拿我怎样。”
潘母和潘仁对钱财更感兴趣,翻了个底朝天。终于,他们找到了藏钱财的地方,两人的眼睛瞬间亮得像深夜里的狼眼,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低呼。潘母伸手就想把钱财一股脑全搂进自己怀里,一边暗自思忖:“哼,这新媳妇带来的钱,自然该归我这个当婆婆的管。”
却被潘仁眼疾手快,抢了一大半过去,潘仁心想:“我可是家里的男丁,这钱我得多拿些,以后也好出去潇洒潇洒。”
睐娘跟着青萍朝着溪边走去,正午的秋阳像个发了狂的大火球,肆无忌惮地炙烤着大地。没走多远,二人就热得满头大汗,汗水顺着脸颊、脖颈直往下淌,衣服早就被汗水浸透,紧紧贴在身上,难受极了。
她们好不容易把沉甸甸的木盆搁在溪边的大石头上,迫不及待地将手伸进清凉的溪水中。那溪水凉丝丝的,像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拂去她们身上的燥热。她们又捧起水洗脸,这才感觉舒服了些。
这时,青萍的肚子不争气地 “咕咕” 叫了两声,她懊恼地一拍脑袋:“哎呀,早知道在厨房先吃饱再端出去了,这会子饿得前胸贴后背。”
睐娘无奈地摇摇头,轻声说道:“人家都盯着呢。要是我们先吃了,婆婆又该拿没规矩说事,说客人还没吃,咱们自己先偷吃。”
说着,睐娘从怀里掏出两张饼,递了一张给青萍递了一张给问香。
青萍接过饼,咬了一口,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差点叫出声来:“哇,里面夹了熏鹅和腊肉!”
睐娘赶紧 “嘘” 了一声,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心里担忧着:“可千万别让人发现我们藏着吃的,不然又得被婆婆刁难。”
小声说道:“小声点,悄悄吃。这儿离村子不远,咱们初来乍到,婆婆和小姑子处处针对我,可得小心谨慎,千万别让人抓住把柄。”
青萍问香赶紧点头,一边小口吃着,一边含糊不清地说:“小姐做的饼子可真好吃。”
“这是家里最后一点面粉了。对了,咱们的银钱你藏哪儿了?” 睐娘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神色紧张地问道。“我藏在包裹里了。”
青萍小声回答。睐娘眉头瞬间拧成了个麻花,满心忧虑地想:那小孩大嚷了一声,婆婆本就刁钻,万一真去搜包裹可如何是好。忧心忡忡地说:“我怕那小孩嚷嚷的那一声,婆婆会去搜我们的包裹。”
青萍一听,像被火烧了屁股,猛地跳起来,拔腿就往回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绝对不能让老爷交代看管的钱被抢走,那可是关系到小姐往后日子的保障。嘴里喊着:“我去拿,可不能让她们给抢走了。老爷出门前千叮咛万嘱咐,让我照顾好小姐,看好钱。”
问香捋袖子,道:“她们敢抢小姐的东西,我和她们拼了。”
“回来!” 睐娘一个箭步追上去,拉住青萍,“要是他们是正派人,我们的包裹不会有事;要是他们是强盗,这会儿钱财怕是早就被抢走了。”
青萍听了,脚步顿住,悻悻地往回走,心里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小姐,要是他们一直对你不好,咱们可咋办呀?” 青萍忧心忡忡地问道。
“不会的。娘说只要孝顺公婆,日久见人心,婆婆不会亏待我的。” 睐娘小声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确定,她心里也犯嘀咕,可也只能用母亲的话来给自己打气,像是在安慰青萍,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那要是小姐你孝顺公婆,辛苦操持家务,他们还是对你不好呢?” 青萍不依不饶地追问。
睐娘叹了口气,无奈地说:“走一步看一步吧。萍儿,问香跟着我,让你受苦了。”
“哗哗” 的溪水像一群欢快的孩子,蹦蹦跳跳地往前奔去。
睐娘望着溪水,眼神里满是眷恋,她多想化作一滴水,随着溪水回到苏城,回到爹娘温暖的怀抱。爹娘总说真心能换来真情,可看今天这情形,婆婆和小姑子对自己充满了敌意。就算自己再小心谨慎,可人家有心算计,往后的日子恐怕不好过啊,想到这,睐娘心里一阵酸涩。
青萍瞧着小姐满脸忧愁的模样,心里像被针扎了一样疼。想当初,清庭入关前,小姐是何等的风光,像那夜空中最耀眼的星星,被众人捧在手心,无忧无虑。可如今,却落到被一个村里刁蛮悍妇呼来喝去、受尽委屈的地步。
“爹说过,我南官家要像绿竹,风来了不过弯弯腰,总有一天我要重建香木城。” 睐娘低声喃喃自语,两只拳头握紧又松开,银牙紧紧咬着下唇,不一会儿,唇上就慢慢渗出了血。她心里满是坚定与不甘,即便如今处境艰难,但家族的使命不能忘。
“小姐,你,你吐血了?” 青萍抬头,瞧见睐娘唇上洇出的血,吓得尖叫起来。睐娘这才感觉到疼痛,勉强笑了笑说:“没事,我不小心咬破了嘴唇,没吐血。” 青萍赶忙掏出帕子,心疼地给睐娘擦干净。
“小姐,你歇会儿吧,忙活一上午了,这些活我和问香干就行。” 说着,青萍不由分说,强行把睐娘扶到一块大石头边,先用帕子仔仔细细扫尽石头上的灰尘,才让睐娘坐下。
“青萍,以后别这么见外。” 睐娘淡淡地说,“以后我们三人相依为命,就不要讲什么主仆了。”
问香惭愧自己的背叛,但她也不是没良心的人,她用力捶打着衣服,大声道:‘小姐,你花了二十两买了我。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呸,不要说得你是小姐的小妾一样,让人作呕。”青萍笑骂道。
此时,微凉的秋风轻轻拂来,像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抚摸着她们。睐娘抬头望去,满山遍野一片青翠,淡蓝的天空飘浮着几片薄如蝉翼的轻云。她的脸上竟慢慢浮现出一丝笑意。溪边四下无人,她索性躺下身,舒服地呼了口气。
为了让爹娘放心,她要忍气吞声过下去,有朝一日她一定能再和爹娘相聚。她握紧拳头,“好好活下去。”母亲殷殷叮嘱仿佛就在耳边。
就在这时,她的手触碰到一根簪子,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这簪子是母亲给的念想,无比珍贵,如今这潘家上下不怀好意,得找个安全地方藏起来,关键时刻还能变卖救急。
可是这里人生地不熟,簪子该藏哪里呢?她突然想到她藏在姑苏南宫家湖里的画,心头突突跳,不知为何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东西藏得隐秘,位置她只告诉了爹爹姆妈,应该不会有事,但她心里为何这样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