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怡的靴底在青石板上擦出火星时,后颈的冷汗已经浸透了中衣。
三个刺客的脚步声像催命鼓点,她能听见刀刃划破风的嘶鸣——方才在糖画摊后巷,她用晾衣绳绊倒了最左边的刺客,却不想对方竟咬碎了嘴里的瓷片,血沫混着暗号喷在墙上。
\"报信了。\"她咬着牙拐进染坊胡同,湿哒哒的靛蓝布幔从头顶垂落,染缸的酸臭呛得人睁不开眼。
右边的裁缝铺门虚掩着,她猛地撞进去,反手将门闩扣死。
\"姑娘!\"正在裁衣的老妇人被撞得踉跄,剪刀\"当啷\"落地。
苏瑾怡拽过案上的靛蓝布料裹住佩剑,又抓起竹筛里的铜顶针塞进口袋:\"借您后门一用,回头让陈尚书送两匹蜀锦赔罪。\"老妇人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掀开窗后草帘,跳进了堆满染布的夹道。
追兵的喊杀声更近了。
苏瑾怡贴着墙根数步数——第三块青石板下有个凹洞,是前日查案时发现的。
她蹲下身,指甲抠进石缝,指尖触到粗糙的陶片边缘。
这是她特意埋下的碎瓷阵,尖锐的陶片埋在浮土下,正对着胡同的必经之路。
\"在这儿!\"为首刺客的灯笼光刺破暮色,苏瑾怡猫腰钻进染布堆,屏住呼吸。
第一个刺客的皮靴踩上青石板的瞬间,她听见\"噗\"的闷响,男人痛呼着踉跄,陶片扎穿了他的脚面。
第二个刺客收势不及,被同伴绊倒,额头撞在墙上,当场晕了过去。
\"有埋伏!\"最后那个刺客举刀乱挥,染布被劈得乱飞。
苏瑾怡趁机从另一侧窜出,抄起墙角的竹扫帚横扫,正扫中刺客手腕。
刀刃当啷落地,她扑上去用铜顶针戳他的麻穴——这是跟仵作师父学的,顶针的弧度正好卡住穴位。
刺客瘫软在地时,远处传来密集的马蹄声。
苏瑾怡心里一沉——方才那声暗号引来了更多人。
她扯下刺客的蒙面布塞进他嘴里,又用染布捆住三人手脚,这才翻上围墙。
月光下,至少二十个持刃的黑影正从胡同两端包抄过来,为首的人穿着玄色官靴,腰间玉佩在夜色里泛着冷光——是赵统领,沈知县的那条恶犬。
\"苏姑娘,跑不掉了!\"赵统领抽出腰间横刀,刀鞘敲着青石发出脆响,\"沈大人说了,带活口有赏。\"
苏瑾怡的心跳快得要冲出喉咙。
她望着百米外挂着\"醉仙楼\"灯笼的酒肆,突然想起陈尚书昨日提过,这酒楼是清流派的联络点。
她咬咬牙,从围墙跃下,穿过卖馄饨的担子,掀翻了油泼辣子的铜锅——滚烫的辣油泼在追来刺客的脚面上,惨叫声中,她撞开醉仙楼的雕花木门。
\"掌柜的!\"她反手扣上门闩,佩剑抵住门框。
二楼的算盘声骤停,穿青布衫的掌柜从柜台后探出头,看见她腰间还在滴血的青锋剑,瞳孔猛地一缩。
\"苏姑娘?\"掌柜快步过来,袖口露出半截朱红里子——那是陈尚书给联络人的暗号。
苏瑾怡扯下染布,露出腕间陈府特有的缠丝玉镯:\"赵统领带人围了,借贵处暂避。\"
掌柜的手指在柜台下敲了三下,后堂立刻涌出四个持棍的伙计。\"把姑娘带到天字三号房,从地道走。\"他转头对苏瑾怡说,\"我这就差人去陈府报信。\"苏瑾怡抓住他手腕:\"不用地道,引他们进来,我要知道沈知县到底派了多少人。\"
掌柜的愣了愣,随即点头:\"好。\"他提高声音喊:\"各位客官,打烊了打烊了!\"正在喝酒的食客骂骂咧咧起身,苏瑾怡混在人群里上了二楼,透过雕花窗看见赵统领带着人踹开了门。
\"找!
每个角落都翻!\"赵统领的刀背敲在柜台,掌柜赔着笑:\"官爷,这小本生意......少废话!\"赵统领反手抽了掌柜一耳光,鲜血从他嘴角淌下。
苏瑾怡攥紧剑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她得等陈尚书的人来,不能贸然暴露。
楼下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苏瑾怡摸出怀里的信鸽,咬破指尖在纸条上写了\"醉仙楼遇袭,速援\",刚要放飞,窗外突然传来剑鸣。
她探头望去,月光下一道玄色身影正从房顶上跃下,手中银剑划出冷光——是萧鸣,他发冠歪斜,衣襟染血,身后跟着同样带伤的李侍卫。
\"苏瑾怡!\"萧鸣的声音里带着她从未听过的急切,他挥剑劈开两个刺客,朝二楼跑来。
苏瑾怡推开窗,伸手去拉他,却见赵统领从背后偷袭,横刀直取萧鸣后心。
\"小心!\"她的喊声混着剑鸣,萧鸣旋身避开,银剑反刺进赵统领的左肩。
赵统领痛吼着后退,萧鸣趁机抓住苏瑾怡的手跃上窗台:\"走!\"
两人退进天字三号房时,楼下传来密集的脚步声。
苏瑾怡反手锁上门,这才发现萧鸣的右臂在淌血,伤口深可见骨。\"你受伤了!\"她扯下腰间的银针囊,\"我帮你......现在不是时候。\"萧鸣握住她的手,掌心滚烫,\"沈知县的人怎么会知道你行踪?\"
苏瑾怡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想起李嬷嬷说的\"每月十五的训练\",想起萧鸣曾说\"最初接近是为了任务\",喉间突然发苦。
但此刻楼下的喊杀声里,萧鸣的手却稳得像山,他的目光扫过她发间沾着的靛蓝染渍,低声道:\"别怕,我在。\"
话音未落,门被撞开。
沈知县提着官刀跨进来,身后跟着七八个带刀护卫。
他脸上挂着伪善的笑:\"苏姑娘,跟本官回衙门配合调查,省得伤了和气。\"
\"沈大人这阵仗,是配合调查还是杀人灭口?\"苏瑾怡抽出佩剑,站到萧鸣身侧。
萧鸣的银剑与她的青锋相触,发出清越的鸣响。
沈知县的脸沉下来:\"敬酒不吃吃罚酒!
给我上!\"
刀光剑影中,苏瑾怡的银针精准地刺向护卫的麻穴,萧鸣的剑招却带着她从未见过的狠戾——每一剑都直取要害,像在发泄某种压抑多年的怒火。
李侍卫带着陈尚书的人从后窗翻进来时,沈知县已经被砍翻在地,官帽滚到苏瑾怡脚边。
\"你们以为这样就能阻止一切吗?\"沈知县吐着血沫,眼神阴鸷,\"真正的风暴还在后面......\"话音未落,他突然咬碎了嘴里的东西,白眼一翻昏死过去。
苏瑾怡蹲下身,从他衣襟里搜出半块龙纹玉珏——和李嬷嬷给她看的前朝玉玺残片纹路吻合。
她攥紧玉珏,抬头正对上萧鸣复杂的目光。
他伸手想碰她的脸,又中途放下,轻声道:\"明日早朝,我陪你去。\"
夜色渐深时,苏瑾怡坐在陈尚书的马车里,怀里抱着从刺客身上搜出的密信、沈知县的玉珏、还有李嬷嬷给的旧衣。
车外,萧鸣的银剑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一道守护的墙。
她望着车帘外渐亮的天色,摸了摸腰间的玉珏,心中已有计较——明日金銮殿上,这些东西,足够让某些人睡不着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