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许迩就从被窝里被拽了出来。
她睡眼惺忪地抱着小提琴,瘦小的身子在晨光中瑟瑟发抖。
“手肘抬高!手腕放松!”林雅琴的声音尖锐刺耳,“这个姿势保持住!”
许迩努力按照母亲的要求摆好姿势,但五岁孩子的体力终究有限。
当她的小手终于支撑不住,琴弓在弦上滑出一道刺耳的杂音时,林雅琴的脸色瞬间阴沉,右手已经高高扬起。
就在这时,系统的声音在许迩脑海中炸响:“宝宝!快!现在往门口跑!爷爷就在门外!”
许迩条件反射般丢下琴就往门口冲。
系统狠下心来,在许迩即将跑到门口时稍稍干扰了她的平衡。
小女孩“扑通”一声重重摔在大理石地面上,额头恰好磕在门框边缘,顿时血流如注。
房内巨大的声响让许老叶子直接打开了门,而看到的场景也是让他血液凝固。
小孙女满脸是血地趴在地上,而儿媳正高举着手臂站在客厅中央,脸上还带着未消的怒气。
老爷子一个弯腰将许迩抱起来:“大宝儿痛不痛啊,爷爷带大宝儿去看医生。”
实际上许迩并不觉得疼。
系统早已屏蔽了她的痛觉,那些看似骇人的血迹也只是表皮伤。
看着自家小孙女头上淌着血都不哭不闹,老爷子心里更心疼了。
“你在做什么!”抬眼怒气冲冲看向林雅琴,“你就是这么当妈妈的吗!医药箱在哪!快点拿过来啊!”
林雅琴看着满脸鲜血的女儿,这才如梦初醒,慌乱着去找医药箱。
老爷子简单处理好伤口后,二话不说抱起许迩就往外走。
“我带阿弥去医院。”一点商量的语气都没有。
“爸...我...”林雅琴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她没想要打女儿的......
病房里,许迩乖巧地坐在病床上,小小的脑袋上缠着厚厚的纱布。
病房外,老爷子看着对面刚刚到医院的儿子,面露严峻。
她双手捧着一盒酸奶,小口小口地啜饮着。
病房外的走廊上,许老爷子背着手来回踱步,皮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沉重的声响。
当他看到匆匆赶来的儿子时,眉头皱得更紧了,眼角的皱纹里都盛满了怒气。
“现在倒是来得快。”老爷子冷哼一声,声音里带着明显的讽刺,“平时怎么不见你这么关心你女儿?”
“爸,您怎么突然来了?”许明哲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西装外套都来不及整理,“雅琴打电话说您带阿弥来医院,我立刻就赶来了。”
今天学校有会议举办,他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老爷子锐利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儿子的脸:“生孩子前我们就说过,没准备好就别急着要,家里没人催你们!既然生了,就得好好养!”他压低声音,却压不住语气中的愤怒,“你看看把孩子养成什么样了!”
“爸,今天这事雅琴都跟我说了。”许明哲擦了擦额头的汗,“阿弥练琴时出了错,雅琴就是吓唬她一下,没真要打。摔倒也是她自己跑的时候不小心...”
“这些话都是林雅琴告诉你的?”老爷子的声音陡然提高,引得路过的护士频频侧目,“那你知不知道阿弥已经营养不良了?!”
“什么?不可能!”许明哲瞪大眼睛,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老爷子想起抱起孙女时的触感,心口又是一阵刺痛。
小小的身体轻得不像话,摸上去全是硌手的骨头。
去年回家时还圆润的小脸,现在瘦得下巴都尖了。
五岁的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怎么反而越来越瘦?
等包扎好伤口,做了全面检查,果然是营养不良。
“人家医生还说咱们阿弥太安静了!安静的不正常!连包扎伤口都不哭不闹!”老爷子继续指责,“刚刚儿童心理医生和我说,阿弥在家练不好琴都不给饭吃!就那么关在屋里!硬生生饿晕过去!”
许明哲呆立在原地,感觉自己听不懂中文了。
“阿弥都五岁了,连幼儿园都没上过!整天关在家里,连个玩伴都没有!”老爷子的声音越来越激动,整个人都在颤抖,“既然你们不会养,那就让我们来养!”
“爸...”许明哲还想说什么,却被老爷子厉声打断。
“不信?检查报告就在病房里,你自己去看!”老爷子转身就要回病房,又停住脚步,回头冷冷地说,“还当大学老师呢,连自己的孩子都照顾不好,你配为人师表吗?”
走廊的灯光将老爷子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许明哲身上,就像一座无形的大山。
“爸,至少让我先去看看阿弥吧。”许明哲透过玻璃窗看着女儿安静地坐在病床上,“至于她想去哪里...我都尊重她的选择。”
推开病房门时,两个人都已经调整好了表情。
老爷子脸上重新挂上和蔼的笑容,许明哲也勉强扯出一个父亲该有的温柔神色。
“爷爷。”许迩一见到老爷子就甜甜地唤道,大眼睛弯成了月牙,只是额头上刺眼的纱布让这个笑容显得格外令人心疼。
“哎!爷爷在这儿呢,大宝儿。”老爷子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病床前。
许明哲站在病床另一侧,声音有些发涩:“阿弥,爸爸来看你了。”
“嗯,爸爸好。”许迩小声应着,却把脸更深地埋进爷爷怀里,只露出一双怯生生的眼睛。
这个动作让许明哲心头一紧,他这才意识到女儿对自己已经生疏到这个地步。
“大宝儿,和爷爷去找奶奶好不好啊?奶奶天天念叨着想你呢,给你准备了好多好吃的。”老爷子扶着许迩的小脑袋,不让她的伤口被碰到。
许迩在爷爷怀里轻轻点头,小脸蹭着爷爷的衣服:“嗯,要去爷爷奶奶家住。”
当晚,老爷子就带着许迩坐上了回去的车。
许明哲忙前忙后地办理手续、收拾行李,却始终没能理清这一团乱麻般的状况。
今天的变故来得太突然,他需要先把父亲和女儿送走,才有精力回家面对妻子,弄清楚这个家到底发生了什么。
望着远去的车尾灯,许明哲久久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