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185年5月28日,子时三刻。洪荒世界的巨月“太阴玉盘”将青灰色的光泼进广南州镇海公府的书房,在星辉石地砖上拖出东方天宫焦躁的长影。这位执掌东莞港亿万光年疆域的金仙中期强者,此刻正绕着那张以建木主干雕成的书案踱步,沉重的脚步在静夜里敲出闷雷。案头堆积如山的奏章纹丝未动,旁边水晶盘里,几枚产自南大岛瘴牙山脉的“金霞橘”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霉变,翠绿的果皮爬上丑陋的黑斑,散发出甜腻的腐气——就像这座城池正在溃烂的生机。
书房外,当值的亲兵统领东方桀屏住呼吸。他跟随家主征战十二万载,见过他在归墟海眼独战晶化鲲鹏的从容,见过他在朝堂弹压七大集团的冷厉,却从未见过如此不加掩饰的焦灼。那份焦灼如同实质的威压,让书房外百丈的回廊里,所有侍卫都像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
焦灼的源头,在书案中央悬浮的那方“溯影晶璧”上反复重演:
**五月二十二日,戌时。** 王府别院。水晶壁投射的画面剧烈抖动,夹杂着侍女凄厉的尖叫。王家少爷王司徒,那个三日前还在“醉仙楼”以金丹初期的修为挥斥方遒的贵公子,此刻正蜷缩在锦绣堆成的罗汉榻上抽搐。他华贵的云锦袍被暴涨的筋肉撑裂,裸露的皮肤下,幽蓝色的脉络如活物般疯狂蠕动、凸起!双眼彻底变成了燃烧的炭球,赤红的光芒穿透晶壁,带着令人灵魂冻结的混乱与饥渴。他猛地抬头,下颌骨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以一种非人的角度撕裂开来,喉咙里滚出野兽般的嗬嗬声,涎水混着黑紫色的粘稠液体滴落,将千年紫檀木的榻面蚀出青烟!画面最后定格在他扑向镜头的瞬间,布满晶化獠牙的血口占据整个视野,旋即被一片飞溅的、同样泛着幽蓝的污血覆盖。
**五月二十三日,辰时至酉时。** 晶璧切换成数十个混乱的街景碎片:东市肉铺前,一条枯瘦的土狗眼冒红光,以超越音障的速度扑倒一名元婴期的巡城校尉,獠牙轻易撕开护体灵光,校尉的惨叫被淹没在狗类绝不该有的、如同金属摩擦的咆哮中;西城贫民窟污水横流的窄巷,三条体型暴涨、筋肉虬结如精铁的晶化獒犬撞塌土墙,将来不及逃走的妇孺拖入阴影,只留下几滩嗤嗤作响、迅速凝结成幽蓝晶体的血泊;北门码头,卸货的力夫被一群眼珠赤红的鼠群淹没,鼠齿啃噬灵木箱板的“咔嚓”声密集如雨,间杂着令人头皮发麻的骨肉撕裂声…… 每一个片段都伴随着刺耳的警报和撕心裂肺的哭喊,最终都指向一个共同的终点——赤红疯狂的兽瞳,以及被其撕咬后迅速晶化腐败的残骸。
**五月二十四日,市井。** 晶璧投射的画面不再是官方的留影,而是混杂着恐惧与恶意的民间蜃影珠碎片。阴暗的茶馆角落,一个佝偻的身影用漏风的嗓子低语:“晶狗瘟…沾上狗血,七日内必化疯犬…无药可医!” 肮脏的墙面上,不知何人用兽血涂画出扭曲的人形怪物,眼窝处是两个刺目的血窟窿,旁边歪歪扭扭写着“红眼瘟神,灭门绝户”八个大字。恐慌如同无形的瘟疫,比晶化獒犬的獠牙更快地侵蚀着城池的根基。画面里,原本繁华的街巷行人稀疏,家家门户紧闭,偶尔有人影仓惶闪过,脸上都蒙着浸透药汁的布巾,眼中只剩下惊弓之鸟般的绝望。空气中仿佛弥漫着无形的菌丝,吸吮着亿万生灵的恐惧,滋养着那幽蓝的毒瘤。
“晶狗瘟…” 东方天宫停在晶璧前,指尖几乎要戳进那扭曲的影像里。冰冷的金仙神识早已如无形的巨网笼罩整个东莞港,比任何晶璧都更清晰地“看”到:那些被扑咬后侥幸逃脱的伤者,伤口正悄然滋生着灰败的菌丝;那些掩埋晶化兽尸的深坑之下,幽蓝的脉络正顺着地脉灵机,如毒藤般向城池的核心——他东方世家的根基“镇海礁”,以及更深处维系洪荒世界壁垒的“归墟海眼”潜行!这不是天灾,是精心调配、精准投放的战争毒剂!玄米集团…用他东莞港子民的血肉与恐惧,在喂养那头能蛀穿世界的怪物!
“报——!” 书房门被猛地撞开,亲兵统领东方桀浑身浴血,左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断裂处筋肉竟有细微的晶化迹象!他顾不上行礼,嘶声吼道:“家主!黑水坞…丢了!玄米的‘蚀骨菌毯’覆盖了所有船台!我们的人…全陷在里面了!” 他身后,一名只剩半边身子的元婴死士挣扎着爬进来,将三枚染着黑血、刻有龙形符文的令牌举过头顶,气若游丝:“龙魂…唤醒了…船…在归墟…等…” 话未说完,身体猛地一僵,露出的半边胸腔内,心脏已被幽蓝的晶体彻底包裹,瞬间凝固成一座狰狞的冰雕。
书房内死寂。那盘腐烂金霞橘的气味混合着血腥与晶化死士身上散发的、类似金属锈蚀的诡异甜腥,令人作呕。
东方天宫的目光扫过那三枚染血的龙骨令牌,最终落在东方桀扭曲晶化的断臂上。金仙中期的磅礴威压不再逸散,反而向内坍缩,凝成一点足以刺穿洪荒的寒星。他缓缓抬手,指尖在虚空中划过,一道燃烧着星火的敕令凌空显现,每一个字都重若星辰:
“传令:”
“一、所有未臻地仙之子弟,携族谱、器典、丹方、灵种,即刻于鲲鹏坞集结,违令者,斩!”
“二、开启‘九渊归藏大阵’终极壁垒,凡有晶化异变征兆者,无论亲疏,立诛!”
“三、通告全城:东方天宫,与东莞港共存亡!”
最后一道命令,他声音不高,却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死寂的城池上空,穿透所有紧闭的门窗,撞进每一个惊惶的心底。那声音里没有煽动,只有金仙以道心立誓的、冰冷如归墟玄铁的决绝。
他不再看那盘腐烂的橘子,不再看晶璧里循环的恐怖。身影一步踏出,已消失在书房。再出现时,已立于镇海阁顶,俯瞰着脚下这座在太阴冷光与晶化兽潮幽芒交织下、如同巨大祭坛的濒死巨城。亿万光年的疆域在他眼中坍缩,灰黑的菌丝网络在城池的脉络里贪婪搏动。金仙的袍袖在充满血腥与腐甜的夜风中猎猎作响,袖中,本命法宝“量天尺”的虚影吞吐着湮灭星光,尺锋所指,正是玄米集团秦岭要塞的方向。
鲲鹏坞方向,三声穿云裂石的龙吟舰啸,如同洪荒巨兽垂死的战吼,撕开了笼罩东莞港的绝望夜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