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烛火摇曳,将茶盏中的倒影拉得忽长忽短。
苏烟纤细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青瓷边缘,指尖感受着茶水的温度。那茶盏上绘着细密的云纹,在烛光下泛着幽蓝的光泽,是上好的青瓷。
“那大皇子...”话音未落,公孙琰手中的茶盏突然“咔”一声裂开一道细纹。茶水顺着裂缝渗出,滴落在檀木案几上,晕开一片深色痕迹。
二皇子公孙琰的脸色骤然阴沉,他猛地握紧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眼中闪烁着愤怒的光芒,像是压抑已久的火山即将喷发。“皇兄这些年越发肆无忌惮,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他的声音低沉而危险,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苏烟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公孙琰的表情变化。
“关于金属牌有很多传闻”公孙琰继续道,声音中带着讥讽,“有的人说是秘宝钥匙,有的人说它与西戎的一件上古神器有关,只有大祭司才知道其中的奥义。”
“上古神器?”苏烟与阿辰异口同声。阿辰原本慵懒倚在椅背上的身形骤然绷直,深褐色的瞳孔微微收缩。苏烟注意到他右手无意识地按在了腰间软剑的位置,那是他惯常的戒备姿态。
“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幌子。”公孙琰突然压低声音,从怀中取出一枚和苏烟类似的金属牌。烛光下可见令牌边缘磨损的纹路,中央刻着古老的西戎文字。“实际这是调动皇宫影卫的凭证,两枚令牌合二为一,可号令三千死士,所以皇兄才会费劲心思想得到它。”
室内一片寂静,只有烛火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苏烟感到一阵寒意从脊背窜上来。她早就猜到金属牌不简单,却没想到竟有如此威力。
公孙琰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除了王上的命令,死士就只认这个金属牌。”这句话如同一颗重磅炸弹,在苏烟等人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阿辰修长的手指轻叩桌面,节奏带着若有所思的韵律:“大皇子急寻此物,莫非...”他忽然停顿,与苏烟交换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此刻异常锐利,苏烟立刻会意,大皇子恐怕是要发动政变。
“父王病重一年有余。”公孙琰声音陡然沙哑,他转身时烛光在侧脸投下深深阴影,“太医院束手无策,如今皇兄把持宫禁...”话至此处,他猛地将半块令牌拍在案上,檀木桌面震出沉闷回响。
苏烟指尖一颤,茶汤在盏中荡开涟漪。她捕捉到公孙琰眼中转瞬即逝的痛楚,那不是一个皇子对君王的敬畏,而是儿子对父亲纯粹的担忧。这种真情流露做不得假,她心中对公孙琰的戒备稍稍放松了些。
“重病?”苏烟轻声问道,眼神中充满了关切与疑惑。她将茶盏轻轻放下,双手交叠放在膝上,这是她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公孙琰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疲惫:“是的,一直昏迷着。”
苏烟沉吟片刻,突然抬头直视公孙琰:“二殿下,实不相瞒,民女略通岐黄之术,不知道可否带我前去为王上把把脉?”她的眼神中充满了真诚与期待。若能救醒西戎王,或许能从他口中得到关于天圣内奸的线索。
公孙琰瞳孔骤缩,显然没料到这个提议。阿辰却突然轻笑出声,骨节分明的手掌覆上苏烟肩头:“夫人总这般心善。”他的语气亲昵,手指却在苏烟肩头轻轻一捏,这是他们之间的暗号,表示“小心行事”。
公孙琰迟疑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这...”他来回踱了几步,锦袍下摆在烛光中划出优美的弧线。
苏烟能看出他内心的挣扎,一方面希望能有人救醒父王,另一方面又担心其中有诈。
苏烟决定再加一把火,她缓缓起身,从怀中掏出金属牌递向公孙琰:“二殿下您放心,我只是去瞧瞧,不会对王上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我也不是大皇子的人。”她的声音轻柔却坚定,“如果二殿下您信不过,我先把金属牌押您这里,它的重要性想必不用我说了吧。”
公孙琰盯着那枚金属牌,眼神复杂。烛光下,令牌上的纹路清晰可见,与他手中的那枚几乎一模一样。终于,他伸手接过,指尖在触碰到苏烟手掌时微微一顿。
“好”公孙琰终于下定决心,“我先安排一下,你们暂且住这里吧,等我安排妥当,再带你们前往皇宫。”
他转身朝门外唤道:“来人,带贵客下去休息。”声音在空旷的殿内回荡,显得格外威严。
阿辰自然而然地牵起苏烟的手,指腹在她掌心轻轻摩挲,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那我们夫妻二人就谢过二殿下了。”他的声音温润如玉,却暗含着一丝只有苏烟才能察觉的戏谑。
苏烟强忍着甩开他手的冲动,配合地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两人跟随侍女穿过曲折的回廊,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苏烟注意到这座府邸守卫森严,几乎每十步就有一名侍卫,全都神情肃穆,目不斜视。
待进入客房,苏烟立刻甩开阿辰的手,冷声道:“可以放手了吧。”她的眉梢微挑,眼中闪过一丝警告。
这间客房布置典雅,屏风上绣着山水画,床榻上铺着锦缎被褥,显然是为贵宾准备的。
阿辰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故意拖长了语调:“夫妻之间牵牵手不是很正常吗?”
苏烟冷哼一声:“假的,还需要我提醒吗?”她刻意加重了“假的”二字,转身时裙摆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她走到窗前,假装欣赏月色,实则检查窗外的守卫情况。
阿辰走到苏烟身边抓着那只被公孙琰接触过的手掌擦拭着。 苏烟不可思议的看着阿辰:“你干嘛?”
阿辰很认真的擦着苏烟的手掌:“脏了。”
苏烟把手放在阿辰的额头:“你没病吧。”说完便朝床的方向走去,然后抱起一床被子重重扔在地上:“你--今晚睡地上。”
阿辰慢条斯理地铺着地铺,忽然压低声音问道:“你怎么把金属牌直接给公孙琰了?你就不怕他反扑吗?”他的眼神变得锐利,与方才玩世不恭的模样判若两人。
苏烟坐在床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床幔上的绣纹,从怀中取出了一枚一模一样的金属牌,轻哼:“哼,我有那么傻吗?”说完就把金属牌扔给了阿辰。
阿辰接住令牌,借着烛光仔细查看,忽然轻笑出声,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不愧是辰王妃呀。”他将令牌翻转,发现背面刻着细密的花纹,与他们之前得到的那枚略有不同。
苏烟此时的声音几不可闻:“我们此行的目的是搞清楚西戎究竟是谁和天圣的人勾结,狼狈为奸。顺道和公孙琰合作,收拾一下大皇子那个杂碎,谁叫他敢刺杀姑奶奶我。”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的杀意。
阿辰把玩着金属牌,若有所思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意有所指地看了苏烟一眼,暗示她现在的处境同样危险。
苏烟冷笑一声,眼中闪烁着倔强的光芒:“什么罪不罪的,我管他呢,敢对我下手,看我怎么收拾他。”她纤细的手指不自觉地抚上腰间暗藏的匕首,那是她从不离身的武器。
阿辰忽然轻笑出声:“算我一份。”他的语调轻佻,却故意提高了音量,显然是在试探房间的隔音效果。
苏烟猛地转头,眼中寒光乍现:“你再大声些?”她咬牙切齿地低声道,“不知道隔墙有耳吗?”
阿辰慵懒地躺在地铺上,双手枕在脑后,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我还真不怕。”月光映照下,他的侧脸线条分明,嘴角挂着自信的弧度。
他看似放松,实则全身肌肉都处于戒备状态,随时可以暴起应对突发状况。
苏烟侧身看向地上的慕容辰:“阿辰,你为什么告诉公孙琰你叫慕辰?”
阿辰轻笑:“随口说的。”说完,语气又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慵懒,“怎么,夫人觉得这个名字不好听?”
苏烟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然后翻了个身背对着他,锦被随着她的动作发出细微的声响:“不和你瞎扯了,睡觉。”她的声音闷闷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但她并没有真的入睡,而是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屋内陷入沉寂,只有烛火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就在此时,他们敏锐地捕捉到窗外极轻的脚步声,有人正在暗中监视他们,苏烟与阿辰交两人心照不宣地继续保持“熟睡”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