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曼曼的手还按在书上，掌心那道痕迹慢慢褪去。她喘了口气，指尖有点发麻，像是刚握过一块烧红的铁。
花自谦站在她旁边，一只手扶着她的胳膊，另一只手悄悄把点妆笔塞回袖口。他没说话，但眼睛一直盯着她手腕上的红痕。
青鸾靠在墙边，半截断笛捏在手里。她舔了下嘴唇，嘴里那块糖早就化没了，只剩一点甜味还在舌根打转。
少女趴在地上没动，双手插进石缝，黑丝顺着指节缩回体内。她抬头看了眼石台，又低下头，小声说：“它安静了。”
古籍浮在空中，封面朝上，金光不闪也不灭，像一盏不会熄的灯。
苏曼曼深吸一口气，把手从书上拿开。这次很顺利，没有粘连，也没有血渗出来。
“我能看。”她说。
花自谦皱眉：“你能看什么？”
“里面的字。”她闭了下眼，再睁开时，瞳孔里闪过一丝红光，“不是写出来的，是……长出来的。”
她伸手碰了下封面，血迹残留的地方裂开一道细纹，里面浮出密密麻麻的符文，一圈圈绕成螺旋状，像她平时画的设计稿。
“璇玑图。”她低声说，“这是我以前绣过的。”
青鸾蹭地站起来：“你什么时候绣过这个？”
“我不知道。”苏曼曼摇头，“但我认得这笔顺。第一笔从左上起，弧线往下，不能断。”
她咬破手指，在空中划了一道。
血线刚落，整本书突然震了一下。
符文从书页里飞出来，绕着四人转了一圈，最后停在苏曼曼面前。
她抬手接住其中一个，掌心一热，脑子里多了点东西——不是画面，也不是声音，是一种感觉，像是织布时线头穿过针眼的那一瞬。
“我懂了。”她说，“这不是秘籍，是答卷。”
“啥？”花自谦愣住。
“它在等我补完最后一题。”她看着自己的手，“刚才签名字，只是交卷。现在要改错。”
她转身面对石壁，黑丝从脚踝滑出，贴地蔓延到墙角。整条丝线绷直，像一把拉满的弓。
“我要画一个符。”
花自谦立刻后退两步：“你行不行？刚才流了不少血。”
“我现在最清醒。”她冷笑，“疼的时候最容易说实话。”
她用黑丝当笔，指尖血为墨，开始在岩壁上画。
第一笔落下，腿环猛地一紧，像是有人在拉绳子。她没停，继续往下走。
第二笔拐弯时，脑子里又闪出那个旗袍女人的画面。风很大，她站在楼顶，手里拿着一件没做完的婚服。
苏曼曼眨了眨眼，把画面压下去。
第三笔完成，整面墙的符文同时亮起。那些刻痕像是活了过来，顺着她的血线爬行，最后汇聚成一朵并蒂莲的形状。
花瓣是暗红色的，边缘带着焦痕，像是被火烧过。
“成了。”她松手，黑丝收回小腿，轻轻一颤。
花自谦走上前摸了下墙面，指尖传来温热感，就像碰到了刚出炉的陶器。
“这花……会动。”他说。
话音刚落，并蒂莲缓缓旋转了九十度，花心位置露出一个小洞，刚好能塞进一枚铜钱。
青鸾凑过来：“这是锁孔？”
“不是锁。”少女忽然开口，“是钥匙。”
她蹲下身，从鞋底抠出一小片碎布，放在洞口。布片自动吸进去，消失不见。
紧接着，古籍再次翻页。
这次不是空白，而是出现了四个分支图案，分别对应四种不同的纹路。
“它让我们选。”青鸾说。
苏曼曼靠着墙坐下，呼吸有点急：“一人一个。别贪。”
花自谦第一个上前。他盯着那页看了几秒，伸手点了中间偏左的那个符号——一道蚕丝缠绕的阵图。
他掏出点妆笔，在自己袖口画了个缩小版。笔尖刚离开布料，袖子里就弹出三十六根细丝，每根都带着倒钩，能在空中悬停两息。
“乾坤袖升级了。”他收手，“现在能当武器用。”
青鸾走到右侧的音波符前，犹豫了一下，撕下一片裙角，蘸了点鼻血涂在断笛上。
她把笛子放唇边，吹了个单音。
声音不高，却让整个山洞嗡鸣起来。碎石从顶部落下，砸在地上形成一个圆形阵列，正好围住四人。
“五鬼避行阵。”她说，“以后谁想偷听我们说话，先过这一关。”
少女最后一个上前。她看的是角落里的影络诀，符文长得像一张蜘蛛网。
她没用笔，也没用布，直接咬破手掌，把血拍在图案上。
地面瞬间裂开几道细缝，黑丝钻进去，三秒后重新浮现，带出一张由光线组成的地图，显示接下来三十步内的所有障碍和移动轨迹。
“我能预判敌人动作。”她说，“最多三秒。”
四人都拿到了新能力，没人说话。
洞里安静下来，只有古籍还在发光。
苏曼曼低头看自己的手，掌心那道痕迹已经完全消失。但她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她站起来，拍了下裤子上的灰：“该走了。”
花自谦点头，伸手把古籍收入乾坤袖。布料碰到书皮的瞬间，袖口闪过一丝金光。
青鸾把断笛收进怀里，顺手摸了颗糖含住。
少女站起身，双手插进裤兜，黑丝缩回体内。
四人朝洞口走去。
刚迈出两步，苏曼曼突然停下。
她低头看腿上的黑丝，发现颜色比之前深了些，像是吸了什么东西。
“怎么了？”花自谦问。
她没回答，而是抬起手，摸了下后颈。
那里有一块冰凉的碎片，是刚才花自谦从乾坤袖里拿出来的汝窑瓷片。
“你还留着这个？”
“好用。”他说，“降温醒脑。”
她嗯了一声，继续往前走。
走到洞口时，她回头看了一眼。
石台空了，墙上的并蒂莲还在发光，花瓣方向变了，正对着他们离开的路径。
像是在指路。
也像是在送行。
四人走出山洞，黑色森林依旧雾气弥漫，但前方的路清晰可见。
苏曼曼走在最前面，脚步稳定。
花自谦落后半步，右手一直按在袖口，防止古籍意外滑出。
青鸾嚼着糖，耳朵里有点痒，像是有虫子在爬。
少女闭着眼睛走路，靠黑丝感知地面震动。
他们穿过最后一段密林，来到森林边缘。
远处能看到城市轮廓，灯火通明。
苏曼曼停下脚步，转身面向三人。
“接下来去哪儿？”
花自谦还没开口，她忽然抬手摸了下眼角。
一滴血从眼尾滑下，落在地上。
血迹散开的瞬间，显出两个字：
回头
她低头看着那两个字，没擦，也没说话。
风吹过来，把血迹吹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