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长贵有一手修油锯的本事,平日里机器坏了,王长贵都能在短时间内给修好。
其实王长贵进仓库的频率也挺高,并没有发生物资丢失的情况,所以老谢并没有太在意王长贵的动作,而是看着自己手中的报纸。
王长贵走到几个油锯的边上,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工具,然后又用目光扫视了一下附近的几个油桶,并没有急着动手,而是真的开始修理起几个油锯了起来。
看报纸的老谢用余光瞄了一眼正在维修工具的王长贵,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不再关注这个方向。
王长贵这次在仓库里维修机器的时间比其他任何时间都要长了一些,可这并没有引起老谢的注意。他在维修机器的同时,将油锯里的汽油偷偷抽了一些出来,灌进了他带过来的农药瓶子里。
一整个瓶子都装满了,王长贵还觉得不太够,于是在仓库里又找到了一个塑料桶,这东西之前是用来装菜籽油的,东西不大,比装农药的瓶子也就大一些,大概能装一升半的水。
整个维修期间,王长贵一共从仓库这边偷偷装了差不多三个瓶子,然后用自己的长袖衣服盖住,光明正大的往仓库门口走去。
“老谢,东西都修好了,你要不要检查一下?”
王长贵还特意和老谢打了一声招呼,这也是他每次离开之前和老谢说过的话,这次自然也就一样。
老谢笑呵呵的说道:“长贵,你的手艺我还信不过么?经过你修理的东西,至少能让那帮家伙霍霍一个月,其他人修的,最多半个月就要重新拉过来再次维修,还检查啥呀,呵呵。”
“那我先回去了,桂兰还等着我回家吃饭呢。”
“好好好,回去吧,替我向桂兰带个好,让她多多休息,好容易身体好了一些,可不能给累着了。”
就这样,王长贵带着东西回了家。
可是,他并没有进自己的房间,他怕,他不敢面对桂兰。今天他要做的事,如果张桂兰还活着,肯定会拦着他,毕竟,这事做了,他就真的回不了头了。
王长贵认识的字不多,既然决定了要做,那么就不给自己留后路了。只不过,他放心不下的,还有自己的女儿王梅。真要离开了,总要给女儿留点东西。
如今这个家里,他全身上下还剩下十几块钱,这是他上次卖柴火的时候剩下的,这钱也就留给女儿吧。
王长贵取出了纸笔,在信纸上开始写了起来……
很快,夜幕降临,王长贵坐在 大厅里,点着油灯,看着墙上的时钟出神。而此时他的面前摆着四个玻璃瓶,瓶子里装着液体,散发出一阵阵让人恶心的气味。瓶口的位置被他用烂布条塞住了,留出了一条二十公分左右的布条。这几个瓶子,是他平时在林场中捡来的,场部那边喝酒的人多,瓶子自然也就多了。
桌子上还有一把砍柴刀,平日里进山伐木,这把刀可是他最信得过的帮手。
当时钟指向凌晨三点的时候,他终于是站起身来。取出砍刀,别在了腰间的裤腰带上,随时都可以抽出来。
四个玻璃瓶被塞进了衣服口袋里,一盒新的洋火放在胸口的袋子中。
接着,他把写好的信也拿了起来,在离开家的时候,放在了家门口的石碾子上,用张桂兰喝药的那个瓶子压住。
此时的他就像是一个无惧生死的勇士,在直面自己惨淡的人生。懦弱了一辈子的他,决定今天不再向任何人地头,他要走自己的路去了……
王长贵摸到秦家宅子,这时候秦家的人早就已经睡熟了,而且凌晨三点是人最困,睡得最死的时候。也是幸好,秦家没有养狗,所以,王长贵来到秦家附近,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秦家的布局如何,哪个房间住着谁,村里人是一清二楚,王长贵都不用费劲,就来到了秦学义的屋子后头。他老爹秦守升住他的隔壁屋,倒是省了王长贵来回跑了。
王长贵将耳朵贴在土墙上,里面传来秦学义如雷的鼾声。他伸手摸向口袋,指尖触到玻璃瓶的瞬间,张桂兰临终前咳血的模样突然在脑海中炸开 —— 那是一个被病魔折磨了好几年的人啊,屋子里的人,怎么忍心把她给逼死了呢?她本就没有多少年可以活了。
他抽出一根布条,颤抖着双手擦燃洋火。火苗窜起的刹那,月光透过窗纸在墙上投出他扭曲的剪影。
玻璃瓶脱手的瞬间,他踉跄着后退两步,后腰撞上墙角堆着的木柴。瓶子碎裂声惊破死寂,屋内传来尖叫,秦学义咒骂着掀开棉被,起身要逃。
可王长贵又甩出第二个玻璃瓶,火焰轰然吞没半面土墙,热浪将他掀翻在地。
来不及多想,王长贵点燃了第三个瓶子,甩进隔壁的房间窗户,随着窗户破碎的声音,房间里顿时也传来的秦守升惊叫!
浓烟裹着火星窜上屋檐,王长贵被呛得直咳,眼泪糊住了眼睛。他摸索着掏出最后一个燃烧瓶,点燃之后,用力摔在了两个房间的门口。
这也是秦家父子的命不好,两个房间的门是挨着的,这个燃烧瓶直接把两个房间门都给点燃了。
老秦家的房间,前后的窗户都是玻璃窗,装着铁栏杆,想要从窗户逃生是不可能的,唯一的出口就是这两扇门。
火势借着夜风疯长,转眼间就将秦家宅子吞噬在火海之中。屋内的尖叫与咒骂声渐渐被浓烟闷住,变成断断续续的咳嗽和挣扎声。王长贵倚靠着墙根,看着自己亲手点燃的这场大火,心中却没有预想中的痛快,反而涌起一阵难以名状的难受。
秦学义果然是年轻人,虽然房间门着火了,可是他硬是在火海之中撞开了门,冲到了院子里。
此时的他浑身上下都被烧伤,头发是一根都不剩了。当他冲出房间的一瞬间,发现自家院子里居然站着一个人,这个人,不正是王长贵么?
“王长贵,你……你……你敢防火,信不信我……”
王长贵哪里会给他继续开口的机会,趁他病,要他命,他举起了手中的砍刀,挥刀向前……
村里的狗终于开始狂吠,此起彼伏的犬吠声惊醒了沉睡的村民。有人举推开窗户,看到秦家方向冲天的火光,惊恐的呼喊声瞬间撕破夜空:“着火了!秦家着火了!快来救火啊!”
王长贵亲眼看着秦学义死在自己刀下,而秦守升则是在房间里哀嚎着没了声音。
大仇得报,王长贵拖着刀,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外头。看着早就已经堆满麦秆的房子,他点燃了自己脚下的一堆杂草,然后走进了房子,关上门,抱着自己妻子的尸体,沉进了一片火海之中!
一颗火星随风飘了起来,飘到了远处的林子里,点燃了地上的松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