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在意他,他生性不爱说话,你们只要知道他是谁就行了。”
严且初打了个哈欠,含含混混地说道,忽视了“内应”朝他看过来的视线。
“血神宗的内宗到底在何处,我们也不知道,他只能带你们平安过了外门,确保你的信息不会被外门的那些人悄悄瞒下来。”
顾桢点点头:“明白了。”
严且初笑了一声,“至于其他的……我也只能祝你们好运了。”
马车朝城外走了许久,顾桢清楚地听见了城门缓缓推开的声音,不由得有些讶异地看了严且初一眼。
严且初冲顾桢眨了一下眼睛,装作小小声实则并不起什么作用地说道:“别这么看我嘛,我再有钱也不敢宵禁乱跑,多亏了咱们的内应呢,血神宗弟子的身份到哪儿都管用的,可神气了。”
马车一直走到了天色将晓未明,天边的星子还尚未完全隐没的时候,在一处并不算高的山下停了下来。
那名血神宗弟子终于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骨节分明的苍白手指上挂着一副精巧的锁链,并不算粗,却很长。
“伸手。”
这人的嗓子是被火烧过,被烟气熏坏了一般,十分喑哑嘲哳,像是从破风箱里发出的声音。
顾桢乖乖伸出了双手,任他将镣铐打开又合上。
这链子出乎意料的挺轻,瓷白的手腕上缀着纯黑的镣铐,灵力像是被下了闸的河流,渐渐静止下来,却出乎意料的没有束缚的感觉,让顾桢新奇地动了动手腕,带的链子叮铃当啷一阵脆响。
明渊在半明的车厢阴影中待着,无声无息地深吸了一口气,放在膝上的手指抽搐了一下,将衣袍刮皱。
那血神宗弟子又检查了一番,确保链子没有问题后,塞了一把小小的钥匙进顾桢的掌心,声音嘶哑道:“这是开锁的钥匙,等你进了内宗再打开。”
顾桢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那人又转向明渊,道:“现在就可以了,从下车开始,不能露出任何气息,如果被发现了,我不会保你们。”
明渊只淡淡看了他一眼,身形便陡然消失了,像是山林间被清风吹散的晨雾。
顾桢却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身旁多了一抹无比熟悉的气息,在下车时还扶了顾桢一把,让他跳下较高的马车时不至于在没有灵力保护后把膝盖扭痛。
严且初没有同他们告别,只是将马车的帘子抚平,便指挥着马车扭头回城里去了。
血神宗弟子牵着顾桢,转身向山中走去。
顾桢手心里出了些汗,钥匙变得滑溜溜的,便在血神宗弟子身后松开一点掌心,任由明渊将钥匙拿走。
反正自己被拷住时用不了灵力,如果丢了钥匙才是节外生枝,不如交给明渊揣着,安全多了。
这座山看上去只是一座野山,里头有些动物出没,却没有人烟或是宗门据点简历会留下的痕迹,顾桢被牵着在杂草丛生的山中转了好几个大圈,一直快走上了山顶,才看到血神宗弟子停下了脚步。
越过血神宗弟子的身躯,能看到前方的树木已经干枯,留下嶙峋的树干和扭曲的枝条,上头还挂了几枚已经近乎腐烂的许愿木牌,还剩半截的破烂红穗子在林风中摇摇荡荡。
而树冠枝条的覆盖范围之下,草地也尽数枯黄,只有一块边角破损的石碑斜立于杂乱树根之间,上头只有一点模糊的刻痕,在顾桢看来,比起什么印记,更像是有老虎路过,在上头磨了几下爪子留下的。
血神宗弟子从黑袍里掏出一把匕首,左手一握,就被割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却只流出了几滴粉红色的血珠,先后滴在了石碑上。
一个阵法在地面浮现,将三人包裹在内,一阵闪光过后,三人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山林间。
视线清晰后,顾桢还以为自己到了什么琼楼玉宇之中,而非严且初所形容过的那悖逆天道的魔宗。
眼前仍是一座小山,翠绕羊肠,香霭流玉,幽幽花香1,云雾如同纱巾飘带,随风缭绕山间,过了无痕。
只是其中来往穿梭的弟子们将顾桢的思绪拉了回来。
毕竟没有哪个仙气飘飘的宗门弟子制服都是清一色的带着浓厚血气的黑袍子,十分有百分的见不得光。
位于山门口守着的弟子看到内应带着挂满锁链的顾桢回来,隔着十几步路遥遥吹了个口哨,倚在一块大石头边懒洋洋说道:“十四你还真给人带回来了?可以啊你小子。长老这会儿估计在大殿里议事呢,你快去吧。”
十四冲他点点头,路过时朝他怀里丢了一小壶酒,权当答谢了。
“还给师兄带礼物呢?多谢你了。”
守门的弟子揭开盖子闻了闻,满足地向后一靠,喝了一口酒后就闭着眼睛开始睡觉了。
十四扯了扯顾桢的链子,顾桢一时不察,还在看周围的模样,不禁往前一个趔趗,手肘处被人扶了一下,好悬没跌到地上。
有熟悉的气息萦绕在身周,顾桢的内心十分平静,面上也只是有一点惊讶,随后也恢复了一派镇定的模样。
这个据点的的大殿并不在山顶,而是在山腰间,倒是让顾桢省了点力气。
一跨入大殿的门槛,顾桢只看同里头坐在深处高椅上的一名老者对视了一眼,刚看清他那双鲜红如血的眼眸,脑中就像是被人突然按进了血水里,不得挣扎。
顾桢连呼吸都停住了,直觉气管鼻腔都被堵死,嘴中塞满了让人难以接受的血气,若非来自太上忘情诀的灵气即使被压制也能提供清心静气的效果,顾桢怕是会被直接搅乱脑子。
背后隔着衣衫,贴上了一只微凉的手掌,渡来丝丝寒凉的灵力,将顾桢的神智从粘腻的罗网中拽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