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桢倒没有察觉出明渊心头忽现的想法,微低着头,极为恭敬乖巧地直起了身,悄悄挪了两下步子,往明渊那头蹭了蹭。
明渊装作没有发现的模样,由着他去,只是继续说道:“你已进阶元婴,本是极好之事,但天地二榜比斗,向来群英并起,或有隐世不出者,只等这一次一举得名。”
顾桢一听明渊这样说,还以为是要教训他一顿,连肩膀都垮下去了,一副臊眉耷眼的模样。
“……此次参会,莫要掉以轻心,虽然有真君在旁,也向来有救援不及的事情。若是感到后力难继,尽管投降也无事。”
还不如教训他呢,还没打就让投降是什么话!
顾桢在心底暗自埋怨,却也心知明渊是担心他遇上了敌不过的对手还要强撑,只是这话听到耳朵里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明渊一向少言寡语,一个人在山上早就待成半个哑巴了,思索片刻,发觉没有其他事儿需要嘱咐后便让顾桢自行回去收拾准备了,三日后便要出发。
灵鹤在觉察到顾桢上了山顶后就悄眯眯地等在了一旁,见顾桢要回弟子居去,压着嗓子“嘎”了几声,扇了两下翅膀,示意顾桢自己带他。
一人一鹤离开后,青桐树后闪出一道银白人影,对着明渊猛翻几个大白眼,几乎要把眼珠子翻进后脑勺去了,嘴里也毫不留情地开始数落。
“你会不会说话?人小孩儿刚出关就开开心心上来给你报个喜,你板着个棺材脸就算了,不夸夸人家倒说一大堆有的没的,没用的东西。”
浮云燕叭叭个不停,见明渊面上依旧没有波纹,反而还闭上了眼睛,一副眼不见为净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可身为善尸,却也决计是打不过本体的,原地转了两圈,狠狠踢了一脚青桐树,茂密树冠中攒了好久都没掉的黄叶子就簌簌而落,全部打在了明渊身上。
浮云燕则是旋身化回原型,空气中灵力扭曲一瞬,他的身影便消失不见了。
在浮云燕走后,明渊才用灵力震开身上的层层落叶,面露不解地看着山腰处的弟子寓所。
他的善尸,为什么一点都不善?
浮云燕在弟子居窗前现出身形,蹦到窗台子上头,透过窗阑的缝隙去看里头隐约的人影。
顾桢没有如往常一般在聚灵阵上打坐修行,却是斜躺在床榻之中,怀中抱了个大迎枕,两只修长有力的腿松松地拖在地上,被半曳在地上的半帘纱帐挡着,看不清面容。
浮云燕赶忙把窗阑给蹬开一些,扁着一张鸟脸往里头挤,嘴里啾啾啾直叫。
果然顾桢一听见鸟叫,就抛开手中的迎枕,几步跨到窗子前头,一手挡着浮云燕的侧身,一手去往外推着窗子。
浮云燕被顾桢捧到手心里,不住地往后伸脖子,想去梳理挤得一团乱糟的羽毛,脖子却有些不够长,短短的鸟喙始终不能顾及到全部羽毛。顾桢看他有些够不着,便腾出一只手来,一边往里头走,一边替他打理着。
“你不知道把窗子撑开些再进来?都快压成鸟饼了你。”
顾桢低声抱怨着,语气却也带了好笑。
浮云燕有人代劳梳洗,便熟门熟路地半瘫在顾桢手中,把脑袋放在他虎口上,听顾桢说完,嘴里满不在乎地溜出一串错落有致的啼鸣。
顾桢蹬了鞋子,任由它们七倒八歪地散在床前,靠坐在了床榻里,将浮云燕放在自己肚腹上头,用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去戳弄浮云燕头顶那根翘起来的银白翎羽。
浮云燕抖了抖身子,趁顾桢没在意,当即化作了人身,将顾桢压在下头,自己却也俯下身去,亲亲密密地抱住了顾桢的脖颈,将脑袋放在顾桢锁骨处,微抬着头,一双眼睛从下往上注视着顾桢。
“你怎么不开心?”
顾桢突然被压住,倒也没感到什么不适,可能因着原型是鸟雀的缘故,浮云燕的人身虽然是身量极高的,体重却仍旧像是骨骼中空,压在身上也觉得轻巧。
现在只看着浮云燕那双暗含了担忧的眼眸,再一听那婉转的语气,顾桢原想说没什么事,却挡不住心头不知从何处冒出的火气,便不自觉地瘪了嘴,眼珠子也移开了,不去看浮云燕的眼睛。
只是这火气不是因浮云燕而起,脾气也不好撒在无关的人的身上,顾桢便往下梭了一些,躺到了床上,把浮云燕推到身旁,把被子拉起来盖住了眉毛以下的脸,在被子里头闷声闷气地说:“我没事,就是有点累了。”
浮云燕在心里大骂明渊,神识那头却一点动静也没有,不由得更气了,但当下也懒得去管明渊那个被冰冻坏了脑子的蠢蛋,想着办法去哄哄顾桢才是正经事。
浮云燕伸手把被子卷儿抱进了怀里,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温声道:“你这样快就到了元婴,等过几天还要去天榜小会,你是不是紧张了呀?”
顾桢在被子里摇摇头,也不多吭声。
浮云燕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轻轻拍着顾桢的后背,将软软的被子拍得噗噗响,偷偷地放出了一些从怀梦鼠身上挤出来的腺液,操控着腺液在空中化作无色无形的气体,顺着灵力的流动进入顾桢的经脉。
浮云燕感受着顾桢原本有些绷紧的身体逐渐放松,呼吸也逐渐绵长,小心翼翼地把被子从他头脸上扒拉下来,看着顾桢因短气而有些红闷的脸色皱着眉。
……下次还是去找恶尸学学怎么说好话讨人欢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