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啊，师弟。”
李青霜打着哈欠，眼冒泪花地坐在大堂里和顾桢打招呼。
顾桢掀了衣摆，跨坐在李青霜旁边的长凳上，双肘撑在桌子上头，用双手撑着脸颊，好奇地看着李青霜眼底的青黑，问道：“你昨晚上没睡好吗？怎么这副模样？”
李青霜枕着手臂，侧脸被挤的鼓鼓的，声音有些模糊不清：“不知道为什么，昨晚上特别困，但是我又想看新买的话本，就撑着没睡，后半夜里记不清什么时候睡的了，今早起来话本还盖在脸上的。”
李青霜正在抱怨时，张青池也下楼来了。
张青池见三人都在楼下等着了，加快了步伐走到桌前，冲门口偏偏头，问道：“走吗？或是你们还有些其他事要办的？”
顾桢摇摇头：“我没什么事了，看李师兄的。”
李青霜也懒懒散散地站起来，浑身像是没有骨头似的，看得张青池忍不住想要掰他两下。
“这下你们都要闭关了，就留我一个在外头不知道干什么，真惨啊。”
李青霜边走边感慨道。
张青池这下真的忍不住了，捏住他的肩头使劲往后一掰，在李青霜的哀嚎中淡淡说道：“你也可以修炼，努努力说不定也能参加一下天榜小会。”
李青霜龇牙咧嘴地扭着胳膊，闷声答道：“知道了知道了。”
等四人回了宗门，分别回了各自峰头，张青池当日午后就直接进入洞府内闭关了。
顾桢同浮云燕靠坐在一起，偏着头去看闷闷不乐的浮云燕，张嘴干巴巴地安慰了两句，只见那张脸上的神色愈发不开心了，只好住了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我送你的那只羽毛还在吗？”
浮云燕忽然没头没尾地问了顾桢一句。
顾桢连忙从臂钏里头把那枚漂亮的银白色羽毛摸出来，递到浮云燕眼前给他看。
“在呢，我怕弄脏了，一直放在芥子里头的，这样也不怕丢了，你送我的礼物怎么会不在？”
浮云燕定定看了那枚光洁如新的羽毛一会儿，伸手取了过来，掌心相合，将羽毛盖住，顾桢只看见几缕跳动的火焰从指缝里头冒出来，再等浮云燕打开双手后，那枚羽毛已经被炼制成了一只精巧的坠子。
等顾桢终于坐在洞府里闭关时，羽毛坠子被妥帖地藏在了衣领里头，微凉的柔软细毛搔在不常见天日的皮肤上，痒痒的。
顾桢开始闭眼打坐，感受着洞府内充盈的冰寒灵气在经脉里游走，吐纳间却突然想起了浮云燕送自己下来后分别时的那个拥抱。
结实的双臂将自己牢牢扣在怀里，带着温暖又幽静的气息，让顾桢莫名想起了很多年前自己被明渊救下后的怀抱。
直到外头传来一阵风吹林响，顾桢才恍然回神，手指触电般骤然松开了那枚吊坠，这才发现自己早就停下了吐纳运行，连一个周天都没运行完。
顾桢连忙心念太上忘情诀，感受平静的气息在身体内缓缓游走，驱开不合时宜的浮躁和悸动，将心绪收拢到修炼上来。
星变斗换，日走月移，顾桢出关时，已经稳在了元婴初期，即将迈进元婴中期的修为，日子也正好卡在了七年的期限头上，再过几日就该出发去天榜小会的举办地了。
见顾桢终于出关，身上气息平稳，呼吸匀长，曜辰真君便拿着玉笔将他的名字划进参赛名录里头，一旁的稚阳真君轻车熟路地捉住顾桢手腕，一道灵力不容拒绝地钻进了顾桢的脉门里头。
“嗯，不错，很扎实。”
片刻后，稚阳真君撤出灵力，满意地点点头。
曜辰真君头也不抬，手上笔辍不停，口头也吩咐着：“这次还是劳你和玉峤师弟带队了，等会儿和顾桢一同上明见山去，把明渊也带上。”
稚阳真君正用手指绕着襦裙上头几支飘带玩儿，听闻此言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来：“明渊师兄也去？他出关了？”
说着，稚阳真君就疑惑地看向顾桢。
顾桢也是一头雾水，连忙回道：“禀师叔，我来时并未见到师尊出关。”
曜辰真君略一抬手，玉简玉碟就自己归了类，整齐层叠在桌面上，他将笔搁在架子上，转了转手腕，看了两人一眼，说道：“他前几日同我传了讯，只说要出发了便去叫他一声，他闭关时掐算此行恐出错漏，怕你二人应付不过来。”
稚阳真君倒是很开心的模样，欢快道：“有明渊师兄跟着那再好不过了，要是真打起来了，玉峤师兄总是顾头不顾腚的，独我怕是护不住那么多弟子。”
顾桢站在一旁垂首而立，只当自己把耳朵闭上了什么都听不见。
“多的我也不同你说，等见了明渊他自会嘱咐，免得你又听岔了。”
“好，那我就和师侄先走了。”
稚阳真君见曜辰真君摆摆手，忙一手拉了顾桢，不过瞬息便看周遭景致移换，转眼就到了明见山的上空。
稚阳真君轻叩山阵，顾桢看见那无形的阵法片刻后便如流水般散开一处能过人的空隙，在稚阳真君通过后便又立刻恢复了。
二人直接上了山顶，遥遥便看见一道着黑衣的人影盘坐在青桐树下，正一下一下地抚摸擦拭着那柄盈润洁净的玉振剑。
稚阳真君携着顾桢落在地上，两个人都是如出一辙的乖巧模样。
“师兄，掌门师兄让我来找你听吩咐。”
稚阳真君蹭蹭过去，屈膝跪坐在地上，等明渊开口。
明渊停下手上动作，先看了顾桢一眼，说道：“你且等一等。”
顾桢当即应是，侍立在二位尊长旁侧，静言听他们交谈。
“我起蓍草为卦，算得东南方将有祸事，却也算不出再多，便隐姓跟着你们同去，以防万一。”
明渊摊开手掌，同稚阳真君展示了自己起出的卦象。
虽说医卜不分家，稚阳真君却并不精于此道，只能大概看点，此刻也觉察了此卦凶险。
“师兄的意思是……不以真身示人，只我们几人得知便好？”
明渊点点头：“是，防患微末。”
稚阳真君想了想，说道：“我听师兄的，等会儿我去白虹峰再给玉峤师兄说一次，掌门师兄想必能安排好，我就不多操这份心了。”
说罢，便直接起身，同明渊告了别便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顾桢这时才正式朝着明渊深深拜下，口中道：“弟子顾桢参见师尊。”
明渊只盯着顾桢头顶那个小小的旋儿，唇角不明显地翘了翘，再观他长进极快又极稳，刚想夸他两句，就看到他衣领子里头坠着个坠子，千年不变的心湖霎时就起了涟漪，倒突然有了将那坠子一把扯了丢开的冲动。面上却又如古井深潭，一色不动，再开口，语气倒是平淡冷静，一如山顶上千万年未变的冰雪。
“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