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陆,一个人口稠密的小国境内。
一条还算宽敞的夯土大道上,尘土微微扬起,一辆看起来颇为普通的马车正时刻不停的前行着,车轮碾过路面,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马车外表毫不起眼,与往来商旅的车辆并无二致,而车厢内坐着的,正是魏仁。
他自清水湾离开后,便一刻也未停歇,径直奔着东陆而来。
因为魏百姓的时间,快到了...
这一路上,他心中那根弦始终紧绷着。
他利用一切时间疯狂汲取着天地间的灵气,还有星光,同样源源不断地被牵引至体内。
他知道以自己目前的力量尚无法与那天道抗衡,但他必须做好万全准备。
他时刻准备着,不知何时天道会再次降下伟力,将他重新囚禁于那片虚无空间。
但只要巨门星尚在,只要不是被抹杀,他总有脱困的机会。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他精心准备了一路,甚至已经踏上了东陆的土地,预想中天道的拦截却并未降临。
四周风平浪静,只有凡尘的喧嚣与烟火气息。
这反常的平静,反而让魏仁心中更加警惕和拿不准。
于是便租了一辆马车,一是为了更快的赶路,其次则是想要和魏百姓再聊一聊。
坐在摇晃的车厢里,他闭上双眼,心神彻底沉入体内。
房间中,一切陈设依旧,只有那张书架上此时已经摆满了被魏仁送进来的各式各样的书籍。
但此刻,魏百姓却罕见地没有捧书阅读,他只是静静地站在书架前,不知在想些什么。
魏仁走到他身后,开口问道:“怎么?这些书都不合你胃口了?”
魏百姓缓缓转过身,脸上依旧是那副温煦平淡的笑容。
他摇了摇头:“也不是。”
说着他顿了顿:“不是都说,人在死之前,要好好回顾一下自己这一生吗?”
“那你回顾得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
魏百姓的回答很干脆,他笑了笑:“可以回顾的东西,实在太少了。我的一生...绝大多数时间,好像都是在这里,看看书,等着你...”
魏仁沉默了下去,他不知要说些什么,只是走到魏百姓面前,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地说道:“我在想办法...”
而魏百姓却只是平静地看着他,摇了摇头:“你知道没什么别的办法了,所以你才会回到东陆,不是吗?”
魏仁紧跟着开口:“你忘了,我还有大江...”
“没用的...”魏百姓打断了他:“大江也留不住我的意识。你只有按照我告诉你的方法,完整地继承我的一切,除了这即将消散的意识之外的所有,我的记忆,我的感悟,我身为天道分身所拥有的一切...只有这样,你才拥有一丝可能。”
“我会想办法...”
魏仁重复着这句话。
他知道魏百姓说的是事实,但他内心深处仍在抗拒,抗拒这种近乎吞噬另一个存在来换取自身机会的方式,尤其这个存在是魏百姓。
魏百姓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温和地笑了笑,而后轻声说道:“那...祝我好运。”
魏仁没有再说话,他默默地走到一旁那张熟悉的椅子上坐下,然后从怀中缓缓摸出了那枚铜钱,放在指尖反复地揉搓着。
这枚铜钱,曾经对他而言,只是母亲留下的念想,承载的只是母爱。
但如今,在魏百姓的阐述下,他明白了,这枚铜钱远非那么简单,它关联着他自己和魏百姓。
当初自己随口定下的正反之约,却被魏百姓真正的实现,还是以天道的名义赋予的定义。
而这,也是当初魏仁和赵申记忆交融之时,陈兰能成功唤醒魏仁的原因。
那时的魏仁正经历着一个可怕的永无止境的循环。
那是局限在赵申与魏仁两种身份的循环。
赵申拥有他所有的记忆,两种身份在同一世界产生深刻交集,就像一条衔尾蛇,不断吞噬着魏仁对自我认知的边界。
他一次次在“我是魏仁”与“我是赵申”之间摇摆沉沦,若是没有外界因素,他将会彻底迷失在那混乱的记忆里,永远无法醒来。
这种因自我认知混淆而产生的意识循环风险,其实早已存在。
魏仁第一次对自己使用时,魏百姓就曾担忧过这种情况的发生。
但他当时无法通过抛掷铜钱来干预定性地帮助魏仁,因为他自身抛出的结果注定是“反面”,永远也无法指向魏仁。
好在魏仁的前世只是个普通的凡人,那种循环很容易因为凡人生命的自然消亡而终结,再加上两个不同世界间的微妙差异与冥冥中的一丝感应...魏仁最终侥幸挣脱,成功醒了过来。
但这一次不一样,这一次魏仁经历的是两种人生,两种在同一世界产生交集的人生。
而铜钱的作用,就是在那一刻进行最根本的“定性”。
在这枚铜钱的定义中,只有魏仁和魏百姓两个选项,根本没有赵申这个名字。
因此,当铜钱被抛起,无论结果如何,出现的只可能是魏仁或魏百姓,从而强行将赵申这个混淆选项排除在外,打破了那致命的循环。
直到陈兰抛出了代表魏仁的正面...
指间传来的触感让魏仁从回忆中惊醒。
他捏住铜钱的手突然用力,狠狠地摩擦着铜钱的两面。
然而,无论他如何用力,那枚看似寻常的铜钱却依旧完好无损。
“果然...”
魏仁心中一叹,松开了手。
他早就该知道,这是天道之力增幅的结果,又岂是蛮力能够摧毁的?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了双眼,他不知道魏百姓究竟是从何时开始谋划这一切的,但这枚铜钱,无疑是整个计划中最关键,最核心的一环。
在魏百姓的安排中,魏仁若想真正拥有与天道掰一掰手腕的资格,他就必须继承自己所拥有的一切。
无数年前的那位外来者已经验证了一次,而也就是那一次,给了天道一个深刻的教训。
魏仁机会渺茫,而自己便是唯一的希望。
因为,天道...只有天道才能对付。
魏仁需要成为天道,哪怕只是天道的一部分,也让他有了最基本的资格。
而这枚定性铜钱,便是让魏仁继承自己,成就天道的关键所在。
铜钱的正反定义着两个人,而魏百姓的安排便是让其无法定义。
要做到这一点,就需要在天道的注视和认可下,以凡人之身,搓平铜钱两面。
这个条件几乎无法达成。
天道怎会同意这种对他不利的事情?
但,魏百姓找到了方法。
他告诉魏仁,在这片天地间,天道意志的显化,并不仅仅只有天道本体,以及他自己。
还有一个,那便是老道。
魏仁初次听到这个消息时,还以为老道并未真正消失。
但魏百姓随后解释道,老道确实早已消散,他真正要魏仁去寻找的,是老道当年初次登门拜访魏家时,留下的一件东西,或者说...是一块玉佩。
(这一章写的好慢,我的设定很杂乱,我又赶时间,就想到什么写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