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面上薄雾尚未散去,金军的船队就已经鱼贯从运河河道里驶出了出江口。
第一批出来的,是接近五百多只大大小小的战船,出江后,便在出江口下游摆开阵势,准备防止宋军偷袭。随后出来的,就是满载物资的运输船,急急地往对岸划去。
一时之间,江面上帆影密布,桨楫相连,经常会有数船挤撞到一起,互相呼喝叫骂之声不绝于耳。
金兀术命令韩常率部护卫运河两岸,防止宋军偷袭,自己乘坐一艘大船作为旗舰,缓缓地跟在船队后面驶进了江面。
一切看来都是那么的顺利,金兀术不由得有些有些佩服起自己来。昨日,他特意写信给韩世忠约战,就是为了麻痹宋军,趁今天江面雾大,偷偷渡江。到现在前军还没发现什么异常,看来宋军真的是毫无防备啊!
不过,金兀术还是命令全军加快船速,尽快过江。
韩世忠亲率船队主力出了水寨,便直奔北岸而去,然后沿着北岸一路前行,准备掐断金军的登岸路线。
此刻,他正站在船楼上,往远处眺望,忽然亲兵来报,说夫人乘轻舟赶了上来,正准备登船。
韩世忠急忙迎了下去,来到船舷边,扶着梁红玉的手臂,将她拉了上来。梁红玉本就武艺出众,抓着韩世忠的手一借力,脚在船帮上用力一蹬,“腾”地便翻将上来,一身战袍犹如红云一般越过船舷,身姿端的是美妙无比,周围军士看的是目眩神迷,轰然叫好!
想来这韩家军战力彪悍,和这梁红玉也分不开关系,将军夫人容貌秀丽、武艺高强、对将士也体贴关怀,对凝聚韩家军的军心士气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韩世忠埋怨道:“夫人不在大营坐镇,跑出来作甚!”
梁红玉小嘴翘起,白了一眼韩世忠,口中娇声道:“将军忘了,昨夜我说过今天要为将军擂鼓助阵,可将军却把妾身扔下,妾身可不依!”说罢,冲着韩世忠举了举小拳头,还跺了跺脚,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韩世忠最吃这一套,忙不迭声地说道:“好好好,就依你,就依你!”
周围顿时传来一片“嘘”声,韩世忠瞪起一双豹眼,环视四下,“嗯”地拖了一声长音,哼声道:“还不各归岗位,误了军情,某可要用军法伺候!”
众军士不敢怠慢,一哄而散,回到各自岗位上去了。
韩世忠很满意这种效果,拉起梁红玉的手来到船楼上,说道:“江风寒冷,怎么不多穿一点?”说罢,解开自己的大氅披在梁红玉身上。
梁红玉配合地往大氅里缩了缩身子,眼眸含笑,嘴里拿腔拿调地说道:“是怪冷的。妾身多谢将军怜惜!”
韩世忠哈哈大笑!正色说道:“待会战将起来,夫人可要注意安全,万万不可冲在前面,就在船楼上给为夫掠阵便好。”
梁红玉点点头,抬头看了看楼船上高大粗壮的桅杆道:“敌众我寡,混战起来容易吃亏。金军不习水战,我军应集中兵力打击一点,方能竟功。”
韩世忠道:“此事为夫已有安排,尚德、彦直各率一军,随我冲杀。”
梁红玉摇摇头道:“战阵之中,混乱之中,往往不能及时而准确地观察,须得特别安排才好!”
韩世忠道:“不知夫人有何妙计?”
梁红玉调皮地眨了眨眼,指了指天上,笑道:“妾身会在天上为将军指引!”
韩世忠茫然地看了看天,道:“夫人这是何意?”
梁红玉收起调笑,正色道:“夫君请看,桅杆之上的望斗。届时妾身立身于望斗之上,用不同颜色的号旗代表不同方向,用鼓点提示众军观望,金军哪里薄弱,妾身就把号旗指向哪里,夫君率军按提示冲杀即可!”
韩世忠不由得“啊”了一声,要知道这可是海船形制,本身就高大无比,桅杆更是高耸入云,只有在海上迷路之时,才会派人上去了望方向。梁红玉一介女子居然要上去,韩世忠赶紧摇摇头说:“不可不可,望斗甚高,攀爬实在太过危险!”
梁红玉也不多加争辩,趁韩世忠转身观望江面,唤来传令兵,低声吩咐了几句,传令兵看了看韩世忠,张了张嘴,却被梁红玉美目一瞪,便不敢多说,转身去了。
不多时,江雾渐渐稀薄,前军传来讯号,发现金军游哨小船,似已发现我军!
韩世忠果断下令,追上去。只要发现金军大队,便点起号炮传令给半夜提前进入北固湾的伏兵杀出来。一转身,却不见了梁红玉的身影,不知跑去哪儿了,韩世忠不及细想,便下了楼船,登上了另外一艘战船。这也是他的风格,但凡出战,便会身先士卒,冲杀在前。
斜卯阿里是金军战船的总指挥,上次在台州外海被张公裕轻易击败,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回来后,给金兀术提了很多关于建设海军的建议。
金兀术觉得甚是有理,任命他负责这次的运河督运事宜,于是斜卯阿里把这次南征途中缴获、招降、征集到的大小船只全部征调到了一起,用来运输物资,改造战船。把金军中的各种火炮、抛石机都想办法装上了民船,打造成了好几百只战船。
斜卯阿里带着战船在江面上正飘着,忽然有哨船来报,前方十里左右发现宋军船队。
斜卯阿里忙问:“宋军有多少船只?”
哨船斥候回道:“江面雾大,具体看不太清,但影影绰绰的看去,应该不少。”
斜卯阿里不敢怠慢,忙传令下去,准备迎战。
双方船队相向而行,终于能远远的看见对方的位置了。此刻,宋军船队沿着北岸向西航行,金军船队在江心附近,由西向东航行。见到对方后,宋军向南转向,金军向北转向,摆出阵型准备接战。
只听北岸宋军阵中一阵“咚咚”号炮响起,斜卯阿里以为对方要发起冲锋,连忙下令准备接战。却听得自己的侧后方突然喊杀声震天,几十艘宋军战船突然从北固湾的芦苇荡中冒了出来,直直向金军船阵中冲来。
一时之间,金军来不及调转炮口,被杀了个措手不及。宋军的铁弹石弹一股脑的落在了金军船阵中。
这次的战斗规模可比斜卯阿里在海上的那次大了许多,双方战舰加起来有上千艘。整个江面密密麻麻全是船,水柱在船与船之间的水面上不时的腾起,那是一些落空的炮弹石块造成的,还有更多的炮弹和石弹击中了金军的战船,砸的金军是鬼哭狼嚎,在船上狼奔豕突,来回躲避。
好不容易调转了炮口,金军开始还击了。可这时,北岸的宋军也开始了进攻。斜卯阿里左支右绌,分兵抵抗,慌乱之中,金兵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打哪边,时不时地出现误伤友军之事。一些金军小船被击中漏水,开始慢慢倾斜下沉,金兵纷纷落水。
正在这时,金兀术见斜卯阿里危急,亲率船队主力过来支援。这些都是一些体型相对较大的战船,从上游方向顺流而下直扑北岸宋军船队。
韩世忠见状,毫不犹豫,带着北岸船队便迎了上去。北固湾伏兵也冲进了斜卯阿里的船队,双方顿时混战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