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苏苏见他还是不说话,只当是默认,心头早已凉透,只剩滔天怒意。
她咬牙,声音冷得发颤:“沉澍,你凭什么觉得白建成还是我的软肋?你以为我还会为了他向你妥协?”
她眼眶泛红,唇角勾起讥讽,“满心欢喜奔赴爱人的白苏苏,早死在刚搬进江景花园的那段时光里了。那时候她天真地以为有人为她挡风遮雨,结果呢?这个人不仅害死她父亲,还与心心念着与别人订婚。”
她语气一沉,字字像刀,“现在,这个人又想方设法要挟我,妄想我低头?沉澍,你真是把梦做得太好了。”
沉澍叹了口气,果然是他订婚闹的。
他说:“苏苏,再没有梦比马家村那场梦更好的了。”
白苏苏听到这话,当即就想起马家村被白建成下药,导致她被沉澍破了身,虽然当时是她主动的,但是她不愿意再想起那天的事了。
除了沉沦那一刻的温存让她觉得美好,其他的带给她只有伤害。
“停下!”白苏苏打住自己起起伏伏的心思。
沉澍说:“苏苏,就像你在大家面前说的那样,你不认识他,往后我会把他藏起来,你见不到他,但是,同样的,他最终只会死在该死的地方,你也不要再为这样的人难过,更不要再惦记。”
白苏苏反问:“我爸他到底怎么招你惹你了?”
沉澍盯着她的眼睛,眼前浮现出来的却是被丢在路边的婴儿白苏苏、跟在他身后不停叫“蝈蝈”的三岁白苏苏、出主意让他混赌场借机离开的七岁白苏苏……
有热热的东西在眼眶打转,沉澍嘴巴微张,出口的却是听起来风马不相及的问题:“苏苏,白建成对你有那么好吗?值得你这么惦记?”
白苏苏还沉浸在爱恨交织的情绪里,突然听闻这样一句话,有点愣神:“跟你有什么关系?我爸小时候对我很好……”
“好什么!他有什么好的,他就没有害过别人?”
“他害过谁?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每年为慈善机构捐钱,对了!我小时候,他还收养了很多无家可归的孩子!我相信他是个好……”话没说完,白苏苏扬起的下巴低垂,马家村段刚的父亲很可能死于白建成之手,她凭什么说他是个好人呢。
“呵呵,收养?你以为那些都是收养?那我问你,后来那些孩子呢?”沉澍眼眶泛红,他克制着怒意,也想听听在白苏苏那里,他曾经受的那些苦算什么。
白苏苏摇摇头,“你问这些干什么?我刚才问你的问题呢,你回答啊!你为什么非要置我爸于死地,我爸又为什么把你囚禁起来虐待?”
沉澍靠近她半步,问:“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再回答你的。”
“不要。你先说。”
沉澍故意朝纱幔外看了一眼:“后花园离小洋房那里百米远,靳家那个傻小子找不到你,很可能找到这里,让他看到你和旧情人这么叙旧,他会不会歇了与你结婚的心思?”
白苏苏拧眉,不耐烦地说:“那些孩子后来都回家了啊,只有、只有一个陈二哥……”说着,白苏苏的思绪飘到很远,越过花海,去往那个孤零零的坟头,那是十二岁的她给死去的陈二哥挖的衣冠冢。
“那个哥哥怎么了?”沉澍出声,将她从回忆里扯出来。
提及儿时的回忆,虽然此刻的气氛有点怪异,但是白苏苏的怨气好像被抽掉了,她撩开纱幔,望向天边的勾月,静静道来:“他比我大七岁,在我爸许多收养的孩子中排行老二,他长得很好看,但是脾气很差。我那时候小,总想找他玩,但是他总是臭着一张脸,虽说他臭着脸的样子也非常好看。”
说着,她回头看了沉澍一眼,别扭道:“就像你一样。”
沉澍手指微颤,问:“你还记得他的模样?”
白苏苏摇摇头:“不记得了,只是意识里记得他长得好。当时我爸供那些孩子吃喝穿用,在乡下算不错了,只是我爸的脾气不好,有时候会打人。陈二哥是被我爸打得最凶的一个,我爸说他缺爹少娘没有教养,得好好管教。”
听到这里,沉澍攥起拳头,手腕的青筋绷直了,好像下一秒就要断掉。
“虽然我觉得爸爸说的也没错,但是我不想看到陈二哥被打,总是在我爸打人时,去找他玩,后来他才对我的态度稍微好点。我们钓鱼、抓虫子、下河游泳……”
沉澍打断她:“你记忆这么好?”
“当然,我过目不忘,所以学习很好,爸爸很喜欢我。你还听不听了?”白苏苏瞥了他一眼。
“嗯。”
“具体的还有什么事情,确实记不清楚了,但是我记得他一直想离开乡下那个地方。我舍不得他离开,可是他因为逃跑被抓回来受了不少苦头,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就在爸爸跟别人学着做生意时,给他出了一个主意。”
“你让他主动向白建成提出去做工,然后他就去了。”
白苏苏惊讶转头:“你怎么知道?”
“猜也能猜出来,离开一个信息闭塞的地方,只有主动寻找出去的机会,才有可能逃。”沉澍语言轻松,还带着嗤笑,但是每个字都在嘴巴里碾了几遍才说出来。
白苏苏说:“对,我也不知道我爸所谓的店面到底在哪儿,他也不让我去,所以只能二哥自己跟爸爸提。没想到爸爸真的同意了,哥哥离开之后,刚开始每几天回来一次,给我带好吃的好玩的,但是后来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就再也没有回来了。”
“然后呢?”
“十二岁需要去镇上读中学,我才听说哥哥被人打死了。因为这件事,我一年都没怎么跟我爸说话,我觉得是我害死哥哥的,但又觉得是爸爸没看好他,总之,我很自责。在我美好的童年里,这件事就像伤疤一样,在心里皴皱了,但只要想起来时还会难受。”白苏苏低着头,像是被千斤重物压着。
沉澍想安慰她,话到嘴边,喉头滚了滚,到底没吐出来。
他现在才知道,十四岁的他,在赌场里死里逃生,为自己走出一条活路,但在白家村,他死了。
这样也好,他心情好点了,走到她身边,“走吧,我送你。”
“不需要。”白苏苏拎起裙子。
沉澍径直走到她前面,回洋房那边,只有这一条路,白苏苏只能跟在他后面,保持距离。
石径小路打磨得恰到好处,但八厘米的高跟鞋踩在上面到底不太方便,白苏苏索性脱了鞋子,光着脚丫子走。
沉澍走得很慢,小径在他脚下蜿蜒延展,月色薄凉,映得他背影修长而冷峻。风掠过松柏与玉兰,枝叶微动,他背脊挺拔,每一步都像踩在白苏苏的心弦上,沉沉的,让人喘不过气。
白苏苏出声问:“沉澍,你准备怎么处置他?”
沉澍继续走着,好像没有听见似的。
白苏苏继续道:“你不用拿他威胁我,我不会为了一个罪人妥协……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