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淮安回到夏家时,见到玉芳正在院子里喂马。
这匹马,正是匪首张麻子的坐骑。
剿灭山贼后,查家人将其送到了夏家。
马身上没有印章记号,没有写清楚它的主人是谁,所以不必当成从山贼处缴获赃物处理,就当作是无主之物。
查家兄弟还贴心的在马后臀的位置,烙上了一个“夏”字印记,表明这是夏家的马。
这烙印新鲜,字体粗糙,应该就是查中河的手段,他临时弄来了铁线做的烙铁,自然不会太好看。
不过从此处可以看出,查家老三办事心细,较为周到,所以查家事务,多数都由他打点。
“玉芳,你可会骑马?”夏淮安远远的问道。
玉芳见到夏淮安回家后,忽然跪在了他的面前。
夏淮安吓了一跳,他这才发现,玉芳满眼通红,显然是大哭过一场。
“妾身求相公一件事!”玉芳恳求道。
“怎么啦?”夏淮安急忙扶起了玉芳:“你我夫妇一体,有什么事情你就直说,以后不许这般跪下了!”
玉芳说道:“昨夜里查家几位叔伯从山里救出来十多位女子,其中有几人,她们的家人不肯接回。有个姐妹一气之下,跳了河,幸亏被乡亲们救起了。”
“妾身想收留这些女子,给她们一条活路,求相公成全!”
夏淮安点了点头:“多大点事,你就收下她们吧。正好暖房建好,我们要把草菇培育扩大百倍,需要很多人手。工钱和女子互助会的其他人一样结算。”
“多谢相公!”玉芳大喜:“这样她们就有生计了!可是,相公不怕她们名声不好听么?”
夏淮安叹道:“她们都是可怜人!但是,错的不是她们,是贼匪!她们只是受害者!我们不应该再给她们造成二次伤害。她们受过的罪已经无法弥补,我们也只能一视同仁的对待她们,给她们工作,让她们有活下去的希望!”
“太好了!那妾身这就去告诉她们!”玉芳欢快的奔出了夏家院子。
不一会儿,她便领着五六名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女子来到了暖房外。
“几位姐妹,你们先在此处临时住下。接下来我会教你们如何蒸草料、培育草菇。大家一定要认真学会了。学会了,就有了生计!工钱是一天二十文,现结。我先去拿一些棉布,给几位姐妹做身衣服。”
“若是有擅长手工的,可以帮忙一起做衣服。不会缝制的姐妹,帮忙把暖房整理出来。”
夏淮安见玉芳安排的井井有条,暗暗点头。
看来扩大培育草菇的事,不太需要他来操心。
这暖房二百多平米,去掉壁炉、过道等占据的面积,至少可以拿出一百八十平米来做草菇培育。
草菇培育可以层层叠叠,以暖房的高度,足以摆上十层竹架。所以算下来,草菇的总培育面积,高达一千八百平米。
按照平均每平米可以产出十斤草菇计算,总共可以产一万八千斤草菇。而草菇的生长周期是十五天天左右,所以一旦草菇的培育稳定下来,平均下来每天都可以收获一千二百斤草菇!
同样的,每天消耗的草料等原料,也在一两千斤!
这么大的工作量,起码要十几个人。夏淮安原本打算提醒玉芳多请点人手,却见到芸娘也带着好几个婶子嫂子来到暖房帮忙,听从玉芳分配工作。
看来玉芳也算到了可能的工作量,这样一来,人手基本够了。
瘸秀才抄写了县衙贴出的公告,在村里宣读。村民们得知夏淮安封了官,都改了称呼。
以前叫大毛兄弟,现在都要改口称“营尉大人”。
虽然只是最次的从九品,但也是官啊。官比民大,民见官,就要称呼“大人”。
瘸秀才也称夏淮安为“大人”,被夏淮安拒绝:“外人这般称呼就算了。凡是我夏家的工人,称呼我为东家便可。”
于是在夏淮安的要求下,玉芳手下的女子,都称呼夏淮安为东家,称呼玉芳为东家夫人。
这个东家夫人忙坏了,中午在家做好了吃食,便匆匆离开,说是要教导那些女工如何蒸草料。
下午,又要教她们如何搭架子,如何在蒸好的草料里拌菌丝,如何使用温度计,如何使用壁炉,温度要控制在多少比较合适,多长时间淋洒净水。
她们忙碌了一整天,暖房终于是利用起来,西屋的草菇,也全部转移到了新的暖房。
晚上,夏淮安一个人躺在院子里看星星,感觉有些不乐意。
玉芳不在,他没有枕头,更没有人会在他看星星时为他轻轻按摩,让他放松。
玉芳就在隔壁的暖屋,她还在指导女工们夜间如何执勤,如何添柴加水,千叮万嘱,草菇接触的东西,都要消毒灭菌,每个人都要净手,万万不可用脏手触碰草菇。
因为草菇最怕被霉菌污染,若是草料发霉了,长出来的草菇也就毁了。虽然她不懂,但这些都是夏淮安教她的。
相公教的,一定是对的。
她细心教导的时候,没注意到夏淮安已经来到了她身后。
夏淮安听了好一会,他有些惊讶,没想到他说过的那些话,玉芳都还记得,一字一句,几乎分毫不差。
玉芳终于发现了夏淮安,她才意识到已经很晚了,急忙跟着夏淮安回了家。
“对不起相公,我……”玉芳害怕夏淮安不高兴。
夏淮安说道:“我知道你很想把我交代给你的事情做好。但是我让你当地主婆,不是想给你压力,更不是想让你忙得顾不上家!”
“你可以慢慢教她们,不用着急。你还可以教会芸娘等两三个人,然后让她们掌管暖房、去教更多人,自己多陪陪家人。”
玉芳低下头:“相公,妾身错了。”
夏淮安佯装生气:“你今天陪我的时间太少了,晚上要补回来!”
玉芳小脸一红:“怎么个补法?”
夏淮安嘿嘿一笑,将玉芳横着抱进屋。
……
第二日,夏淮安又是神清气爽的走到院子。
夏淮安深吸几口气,春日清晨的空气真是好,哪怕夹杂着泥土的气息,也让人心旷神怡。
山贼问题解决了,是时候开始悠闲的农村生活吧!
“嗯,院子要放一张躺椅,不对,是两张,我一张,玉芳一张。”
“再来一个竹亭,下雨天可以挡雨,大晴天可以遮阳。”
“这些篱笆墙拆了,换成茶树,没事可以摘点嫩芽煮水喝,还可以驱蚊。”
夏淮安一边打量四周,一边在心里做着计划。
“营尉大人早!”查中萍的声音从院外传来。
夏淮安笑道:“老六你取笑我!以后还是叫我大毛哥,或者淮安哥,都行!”
“不好说,以后也许会换个称呼!”查中萍说道:“爹让我请淮安哥去家里一叙。”
“看来查家有决定了!走吧!”夏淮安跟着查中萍,很快来到了村长查秉鼎家里。
查家祖孙三代二十多个男丁,除了年龄尚幼的,几乎全在此处。
“营尉大人早!”夏淮安进屋后,众人纷纷起身打招呼。
“三叔、四叔,诸位兄弟早!”夏淮安拱手一一回礼。
查秉鼎微微点头,说道:“老三,你来说吧!”
查中河站起身来,说道:“淮安兄弟打算建立乡勇营,邀请我等加入。我等已经商议过此事,在最终决定之前,有件事情,想和淮安兄弟交代清楚。”
说着,查中河取出了一只红木盒子。
那盒子上原本贴着一张陈旧发黄的封条,但此时封条已被撕破,说明盒子已被打开。
查中河的手指抚过泛黄的《查氏族谱》,在“查士海”名讳处停留:“大乾云锦二十三年,先祖查士海在镇北王府做参将时,因乱匪劫官银案被弹劾。”
他伸手入怀,取出半块锈蚀的户部火耗银锭:“这就是当年涉案的官银之一。”
夏淮安凑近端详银锭侧面的祥云戳记,想起自己得到的银锭也有纹样印记,但不尽相同。他望着堂屋梁柱上“忠孝传家”的匾额,意识到查家果然并非普通农户。
查中河继续说道:“那一次,家祖接到军令,平了一群劫掠官银的土匪,缴获官银五十万两!”
“然而,家祖并没有将这些官银上交朝廷。只说是官银已被土匪挥霍一空,不见踪影。”
“家祖因此获罪,但因之前积累了赫赫战功,将功抵罪之下,被罢去官职、免了爵位,贬至这巴州偏远之地为农。”
“有传言,家祖将那批官银藏了起来。”
“家祖去世前,留下了这个盒子和半块银锭。说若是子孙后人走投无路,方可打开此盒。”
“我等猜测,这盒中装着的,应该就是那些官银的下落,也就是所谓的查氏宝图。”
“一个月前山贼来劫掠本村,便是冲着查氏宝图来的。”
“如今宝图仍在盒中,淮安兄弟要不要看上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