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伊仰起脸,睫毛在烛光下投出细碎的影,她反握住燕景霆的手,指尖带着温热:“我待在你身边不就好了,有你保护我还不够吗?”殿外更漏滴答,混着远处隐约传来的更鼓声,在寂静的殿内流淌。
燕景霆喉结动了动,指腹摩挲着她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像在触碰某种易碎的珍宝。烛火突然爆起一朵灯花,映得他眼底的忧虑愈发清晰:“战场上刀剑无眼,朝堂上暗流汹涌,瑞王的眼线已渗透到各处……”他忽然将她搂入怀中,龙袍上金线绣的蟠龙硌着她的脸颊,“你是我唯一的软肋,我不能拿你的安危冒险。”
安若伊将脸埋进他胸前,听着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声音软糯却执拗:“可松潘关的将士们等不起了。青玄的战斗力毋庸置疑,有她暗中策应,粮草车队被劫的风险能降大半。”她抬起头,眼中闪着坚定的光,“我们不能光为自己考虑。”
燕景霆凝视着她,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她发间,将那抹倔强镀上柔光。良久,他叹了口气,伸手理了理她被揉乱的鬓发:“明日一早,我便让青玄和岳统领一起出发。但你要答应我,从现在起立刻搬进养心殿,一步都不许离开我的视线。”他的拇指轻轻擦过她泛红的眼角,“你若出了事,我就算守住了江山,又有何意义?”
安若伊看着燕景霆真挚的眼神,喉间泛起酸涩。他眼底藏着的忧虑与深情,比窗外的月色更灼人。她主动环住他的脖颈,将脸埋进他肩窝,发丝垂落间,带着淡淡檀香的气息萦绕在彼此鼻尖。燕景霆僵了一瞬,随即收紧双臂,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
殿外夜风掠过檐角铜铃,叮咚声与两人交错的呼吸缠绕。安若伊感受着他胸膛传来的炽热温度,轻声道:“你总说我是你的软肋,可你又何尝不是我的牵挂?”她的手指无意识揪着他龙袍下摆的金线,“待松潘关战事平定,我们就想办法回到原来的世界,好不好?”
燕景霆下巴抵着她发顶,闭眼时睫毛扫过她额头:“好。”他嗓音低沉,却像某种庄重的承诺,“等寒孤城传来捷报,等瑞王彻底失势,这里的百姓都过上太平日子,咱们就研究如何回去。”掌心抚过她单薄的脊背,指腹触到衣料下凸起的蝴蝶骨,他突然收紧手臂,“但在此之前,你要好好的。”
月光爬上两人交叠的身影,将他们的轮廓映在墙上,像是一幅永不褪色的剪影。这一刻,朝堂纷争与边关战火都成了模糊的背景,唯有彼此的心跳声,在寂静的殿内清晰可闻。
翌日正午,日头悬在中天,将官道晒得发烫。五千轻骑铁甲锃亮,载着如山般的辎重粮草浩浩荡荡驶出城门。岳统领身披玄色软甲,腰间长刀随着马匹颠簸轻晃,转头看向身旁身姿如雪中梅的羽青玄,咧嘴笑道:“这次有你在身边,我心里满满的安全感。”
羽青玄一袭白衣在风中翻飞,恍若林间白鹤,闻言弯了弯眼角,指尖轻抚过剑柄:“你一个大老爷们还需要我来保护不成?不过这一路,你要是能给我弄些好吃的来——”她忽然凑近,眼底闪过狡黠,“万一动起手来,我一定护着你周全。”
岳统领爽朗大笑,声音惊起路边草窠里的麻雀:“姑娘放心!待过了青羊镇,我让人买十只肥羊,再弄几坛上好的女儿红!”他猛地一甩马鞭,枣红马嘶鸣着加快脚步,“到时候你尽管大快朵颐,有什么妖魔鬼怪,先过我这关!”
羽青玄笑着说,那就这么说定了,二人带着兵马粮草,一路疾驰。行至六天,队伍走到了安若伊所说的位置,只见眼前是一条山谷,左右两侧都是山,岳统领闻着空气中的风,不由得攥紧了腰间的刀,青玄姑娘你看,这地势险要,谷口狭窄,谷内曲折,若吐蕃在此设伏,我们怕是凶多吉少。”
羽青玄勒住缰绳,目光如鹰般扫视着两侧山峦,一袭白衣在风中猎猎作响。她微微皱眉,眼神中透着警觉:“确实是个易守难攻的地方,若吐蕃骑兵居高临下发起突袭,我们的粮草车队行动不便,难以迅速应对。”她顿了顿,伸手一指谷口处几株枯树,“你看那边,树木倒伏得有些蹊跷,不像是自然倒下的,很可能是吐蕃人用来封堵谷口的。”
岳统领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脸色瞬间凝重起来:“姑娘所言极是,看来我们得小心行事了。”他转头向身后的传令兵吩咐道,“传令下去,让队伍放慢速度,弓箭手准备,随时应对突发情况。骑兵分成两队,分别在队伍两侧警戒。”
传令兵领命而去,队伍的行进速度逐渐放缓,气氛也变得愈发紧张。岳统领又看向羽青玄,眼中带着一丝忧虑:“青玄姑娘,若真的遭遇吐蕃伏兵,还望你能助我一臂之力,保护好粮草,顺利送到松潘关。”
羽青玄轻轻点头,手中游龙剑缓缓抽出,剑身闪烁着寒光:“岳统领放心,我既已答应护送粮草,就不会让吐蕃人得逞。不过我们也不能贸然进入谷中,先派斥候前去打探一番,摸清谷内的情况再说。”
岳统领微微颔首,立即下令派出几名斥候,让他们小心潜入谷中,尽快带回消息。斥候们领命后,如敏捷的猎豹般消失在谷口,众人则在谷外严阵以待,每一个人都紧紧盯着谷口的方向,心脏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剧烈跳动着,仿佛下一秒,一场恶战就将爆发。
斥候归来时气息未稳,铠甲缝隙间还沾着崖边的苍苔:“岳统领,谷内死寂,不见半个人影!”话音未落,羽青玄已轻叩马腹,白马嘶鸣着箭一般冲向谷口。她身姿如离弦之箭,在马背与地面间划出一道流畅的弧线,落地时绣鞋点尘未沾。
众人还未看清她的动作,只见白衣一闪,她已跃上三丈高的峭壁。指尖如鹰爪般扣住岩缝,绣鞋在凸起的青石上轻点借力,整个人仿佛融入山壁,眨眼间便攀至峰巅。山风呼啸而过,将她的鬓发与衣袂掀起,倒像是画中踏云而来的剑仙。
羽青玄柳眉微蹙,沉吟片刻道:“越是平静,越可能暗藏危机,我先去看看。”说罢,她轻扯缰绳,那匹通体雪白的骏马便会意地向前迈出几步。紧接着,她身姿轻盈如燕,纵马前行,待到谷口时,脚尖轻点马背,一个利落的飞身便稳稳落地。
落地后,她也不做停留,一双美目紧紧盯着旁边陡峭的峭壁。只见她微微屈膝,如同一道白色的闪电般沿着峭壁迅速攀升。她的动作敏捷而矫健,双手灵活地抓住峭壁上凸起的岩石和缝隙,双脚巧妙地寻找着力点,眨眼间便跳上了山头。
站在山巅,羽青玄屏息凝神,目光如炬扫过蜿蜒的谷底。枯木横陈的沟壑间,唯有几片落叶打着旋儿飘落,连鸟鸣都似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震慑,再无半点声响。她半跪在地,素手拨开枯黄的野草,指尖突然顿住——一截折断的箭杆下压着半枚新鲜的马蹄印,边缘还带着潮湿的泥土。
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羽青玄猛地转身,朝着谷外挥舞手中白绫。远处的岳统领见状,立刻抬手示意全军戒备。刹那间,空气仿佛凝固,唯有风声在山谷间呜咽。
突然,一声尖锐的爆鸣撕裂寂静,如毒蛇吐信般的飞箭裹挟着破空声,直取羽青玄胸口。她瞳孔骤缩,只觉后颈汗毛倒竖,未及思索,本能驱使她如林间惊鹿,足尖点地,一个鹞子翻身。飞箭擦着她耳畔疾掠而过,带起几缕青丝,深深钉入身后岩石,箭尾羽毛仍在剧烈震颤。
羽青玄落地时顺势翻滚,长剑出鞘,银芒如练。抬眼望去,只见对面山巅腾起阵阵烟尘,数十道黑影自隐蔽处闪现,吐蕃的牛角号声刺破云霄,震得山谷嗡嗡作响。她心中暗叫不好,吐蕃人果然在此设伏!旋即提剑而立,白衣猎猎,宛如傲雪寒梅,在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中,绽放出令人心悸的冷艳。
岳统领在谷口看着飞箭擦着羽青玄耳畔掠过,目眦欲裂地大喊:“不好!弓箭手,放箭掩护青玄姑娘!”话音未落,弓弦震颤声如闷雷炸响,密密麻麻的箭雨朝着对面山巅倾泻而去。
然而,回应他的是山谷深处骤然响起的战鼓声。两侧山坳间腾起滚滚烟尘,吐蕃骑兵如黑色潮水般汹涌而出,弯刀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与此同时,谷口后方传来金属碰撞声,无数吐蕃士兵举着盾牌、长矛杀出,将五千轻骑的退路死死截断。
“结阵!”岳统领的怒吼穿透喧嚣。玄色软甲下青筋暴起,他猛地抽出长刀,刀刃劈开两支射来的流矢,“护住粮草车!谁敢后退半步,军法处置!”轻骑们迅速组成圆阵,长枪如林竖起,将中间的辎重牢牢护住。但吐蕃人显然早有准备,几匹战象撞开阵角,象背上的吐蕃兵居高临下投掷火把,瞬间点燃了外围的一辆草料车。